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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都看不清,嗓音微弱含糊地像吃着针:“淮宇他爸!淮宇他、他没钱。没有钱。你让他好好上学,让他考大学,我给你钱。我们回去拿钱,马上拿,啊?”
“奶奶!”李允熙想阻止她。
“收住你的腿。”周淮宇怒视周文宰,威胁的话语冷而有力,“只要不想再进监狱。”
“他真的没钱,你放过他吧,他是你亲儿子啊文宰……”奶奶仍哀求着。
他们没钱,周文宰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家里但凡能用的能卖钱的都被他倒手了,衣柜、抽屉、就连厕所地砖都掀了个遍,没能找到一个字儿。
昨晚他是醉酒,半夜爬起来拉尿隔着门也听得清,他老娘生怕他儿子天天呆在他眼皮子底下会伤会废,怕人家从天才儿童沦落到没大学生上,怕他成为第二个他。
秋令营不要钱,他也听见了,记下了,那又怎样?
周文宰脖子一扭,视线转出三百六十度,满眼净是会下蛋的金鸡。
“没钱不会找人借吗?这些人,看着都很有钱嘛。”
他说着,变脸比翻书快,原先狰狞扭曲的面貌顿时挤出笑来,变得谄媚:“同学们,早上好啊,让你们看笑话了,我是周淮宇的爸爸。那个,既然都是同学,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生活得很困难嘛。所以借点钱怎么样?借条让周淮宇写,没事,你们都认识他,他还想上大学呢,怎么可能不还钱呢对不对?”
“五百万,两百万也行,不至于那么小气吧?一人凑一点就有了啊。韩国不正是一个人人友爱、互帮互助的国家吗?”
他厚着脸皮,不光说,且摊出手去,当真一辆车一辆车、一个人一个人地讨要过去。
“小姐,你长得很美丽嘛,都说人美心善……”
“这位少爷手上的表不便宜吧,像您这种人,随便赏我点鞋垫也可以啊。”
“哎西,这个世道是怎么了,看着长辈如此低声下气都没反应的吗??”
“周文宰!”
“文宰,你别……”
儿子,母亲,都拦不住他。
喊他他不理,拽他他踹开。
卑躬屈膝,嬉皮笑脸。
他是赌徒。
除去酒精与犯罪,他把自己的身心灵魂尽数奉献给赌桌,而钱是上桌的资本。
为了得到,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周淮宇,原来出自这种家庭吗?怪可怜的。”
年迈体弱的奶奶和不知廉耻的爸爸,能让人唏嘘怜悯,自然也受嘲讽。
“干嘛,同情哦?那你嫁给他?”
“呀!!有病吧?!!”
“哈哈哈哈哈,那个谁,赶紧来给我磕头啊,可以赏你钱呢。”
“我们周天才需要钱吗?为什么不和我说啊,真是,平时一副清高的样子所以完全看不出来。喊什么啊,让我们做坏人。有困难的话,诚心诚意求一下不就好了吗?”
“就是啊,天才,想要钱可不能摆那种架势!难不成钱会无缘无故掉下来吗?当然是要跪着祈求啊,才有可能实现。”
“哇你们,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是吧?幸灾乐祸的坏家伙们,我出一千万!”
形同竞拍,一个男生从豪车里伸出手臂,“我说,就学狗汪汪叫着、绕我的车爬三圈吧周淮宇!拜托叫大声一点哦,我可是第一个出钱的人!超级善良的!”
“真的吗?那样就能拿到钱?我来也行吧?!”周文斌忙不迭上前。
汪汪,汪汪,不伦不类的怪叫声伴随嘘声,笑声,喝彩声,奶奶痛心至极的哭声。
晨曦中,周淮宇保持一手拉空的姿势,余光中是手脚并用、到处绕圈乱爬,甚至抬腿模仿动物撒尿标记的男人。
呜呜咽咽跟着走、不断拉又不断被推开的老人。以及欲言又止、表情复杂难看的女孩。他低头瞟见自己的影子。
乌漆漆的,隐隐约约,又短又丑陋,仿若胀大的章鱼脑袋。
被凌乱的光线切割,有股荒诞感。
太难堪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