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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蘅踉跄几步险些扑倒,身旁的家仆连忙上前去搀扶。

与此同时,街市上也隐隐乱了起来,原本散行的路人,忽然纷纷转了向,朝着水关门的方向行去。

毛蘅勉强稳住身子,对吴陇仪道:“庆阳高墙里,饿死人了!”

“饿死……”

吴陇仪眉心猛蹙,“怎么会饿死人?”

毛蘅摇头道:“这如何知道。兵马司的人已经把尸体运到城门口了。”

毛蘅说着看向赵河明,“这事可以很小,但也可以捅得天大,兵马司一定查不了,赵刑书,我们得行在前面啊,还有……”

他说着转向吴陇仪,“我来的时候,去碧洪茶舍看了一眼,里面人全没了,怕是都往水关上去了。前日会揖,你是知道的,为了庆阳高墙事,科道上的人和内阁说得就很不痛快,他们在碧洪闲集,定有一番血性要抒。若是看到高墙里饿死的人……”

“镇抚司的人呢?”

这句话是赵河明问的,话音一落,但见道上一阵马蹄促响,行人赶紧分让出一条道来。

马背之上的人,分明正是张药。

毛蘅眼看着道上飞扬的尘土,心里一阵不详,不由道:“他不是才受过刑吗?怎么……”

吴陇仪没有应毛蘅的话,只高声对等在一旁的家仆道:“找马来!”

第70章水关门钱真是好东西啊。

水关门是出梁京内城进外郭的左侧门,平常近黄昏时,出入的人便不剩太多。

然而今日不寻常。

兵马司带着玉霖等人,陡然从外城拖回来几具身着宫服的尸体,进城的路人在道上得见,皆辨是庆阳高墙中饿死的宫人。

这年头,河运不通,粮米入京着实艰难,可是连供奉内廷的人都能给活活饿死,这对梁京城来说的确是异闻一件。

水关门上,路人几番进出,不费多少功夫,城内便人尽风闻。

城门上的京营守卫见得门前人聚,又见刑科都给事中韩渐等六科官也在人群之中,后又有“风闻奏事”的御史在旁观言记行,实在不敢妄自将尸体放入。

然而京营守着梁京城门这么多年,何至于全是蠢蛋,玉霖等人还未走到水关门口,便早有性灵者去报知杜灵若这个倒霉的巡城御史。

杜灵若才从宫内下值出来,就被京营守卫“抓”到了水关门口,他这个巡城御史说的是节制京中兵马司和外城的京营,事实上谁也管不了,中看不中用,不过是应承上面,交代下面的传音鼓,遇到上面不痛快,还得好的歹的,背头一身。

他人是来了,但心里一点也不痛快,垮着一张脸,听京营卫回报,直到看见兵马司队伍里的玉霖。

玉霖就坐在一卷草席旁,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城门口的情境。

杜灵若扒开一丛一丛地人,穿出城门,径直走到玉霖身旁,一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开口就是:“你干什么?”

玉霖被杜灵若扯得一踉跄,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应兵马司征调,拖尸体。”

杜灵若看向正在和京营守卫交涉的兵马司弓兵,骂道:“吃了狗屎的王充,敢欺负你。”

玉霖有些想笑,低声道:“小声点。”

杜灵若正没好气,回头说得更大声:“我管他的!他一个里里外外都稀烂的烂人,不说药哥,连我也看不上他。掌着兵马司,怎么说也是梁京城里的要害衙门,凡遇大事,一点不肯出头,黑锅到处甩,专会躲在他那个司衙里,想方设法折磨老弱。”

他说完,低头看着玉霖的手指甲。

那十截如水葱般的手指,是张药帮她养回来的。那养的过程有多难,杜灵若全看在眼里。如今一日光景,全损没了。

张药气愤不气愤他不知道,但他杜灵若是冒了真火。

“指甲磨成这样什么时候能再养回来?张药最近错犯得多,俸禄都快被陛下给断了,他没钱了。你可别再吹风把你自己吹病了,我跟京营卫打招呼,放你进城,你赶紧回家去吧。”

“我……”

“你什么你,大不了你的差我来办。”

他说着看向玉霖身边那具尸体,但见那尸体几乎就是一把枯骨裹着层干皮,只一眼,就逼得他干呕了不止。

玉霖忙替他拍背,顺势把他拉至一旁,问道:“你是被京营卫的人找来的吧。”

杜灵若一边忍呕一边点头,玉霖看向人群中的韩渐以及他身旁的科官及御史,“你既然来了,就得给陛下回话。可这件事不太寻常。”

杜灵若好不容易忍住呕意,抚着胸口道:“你不觉得恶心吗?”

玉霖笑笑,“尸体我看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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