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 饕餮（第2页）

【“你的共鸣能力将永久削弱。你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清晰听见千万人的声音。你会变得……普通。”】

她沉默良久，最终伸手触碰晶体。

“成交。”

刹那间，整个地球的“记忆网络”同时闪烁。数以亿计的终端突然黑屏，耳机中只剩空白噪音。医院里，一位老人紧握亡妻录音的手松开了；教室中，学生惊恐地看着无法播放的全息影像；社交平台上，“共情排行榜”瞬间清零。

而在某些地方，奇迹仍在发生。

东京某间病房，一名绝症少女正戴着耳机听母亲十年前录下的睡前故事。屏幕虽已熄灭，但她仍能听见那温柔的声音：“宝贝，妈妈爱你。”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设备早已断网，此刻传入耳中的，是她内心深处从未断裂的记忆回响。

巴西贫民窟的一角，流浪汉抱着破旧收音机，里面正播放一首老歌。他不知道这首歌从未被录入数据库，更不知它来自三十年前一场未被记录的街头演唱会??那是他父亲生前最后一次登台。

这些例外，都是真正的倾听者。他们不需要系统辅助，因为他们的心始终敞开。

与此同时，守夜学院的地底密室中，阿禾缓缓睁开眼。她感到体内某种东西碎裂了，像是长久支撑身体的骨架突然消失。她试着去“听”，却发现曾经如潮水般涌来的万千声音如今只剩下模糊余响，如同隔着厚厚玻璃听见风雨。

她笑了。

“原来这才是正常的感受啊。”

陆言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坐在地上，背靠墙壁，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眼角仍有泪痕，却不似以往那般被外力牵引，而是发自内心的湿润。

“你做了什么？”他声音颤抖。

“我把火种交还给了风。”她说，“以后能不能燃起火焰，看每个人的真心了。”

他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那你呢？你还能继续带领他们吗？”

“当然。”她望向洞口洒下的阳光，“我不再是那个能听见全世界的女人，但我依然是阿禾。我会教孩子们怎么擦眼泪，怎么在别人哭的时候陪在一旁，而不是急着拿出手机录像。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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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联合国通过《情感尊严公约》，明令禁止任何形式的情绪商业化利用，包括AI合成逝者语音、售卖“共情体验包”等行为。全球设立“沉默日”，每年一次，所有公共信息平台关闭二十四小时，鼓励人们面对面交谈、书写信件、静坐冥想。

守夜学院扩建为“守夜联盟”，在五大洲建立分校。课程依旧简单：每天两小时倾听训练，一小时集体哀悼仪式，其余时间自由交流。没有考试，没有评分，唯一的毕业标准是??你能安静地陪一个陌生人哭满三十分钟而不试图安慰或逃离。

阿禾不再频繁出席公开活动。她的名字逐渐淡出新闻，但在许多角落，仍有人默默践行她的理念。

某日清晨，她在校园花园修剪一株新开的蓝花荆棘??这是用第九祭坛带回的种子培育而成，据说根系能吸收土壤中的创伤记忆。忽然，一个小女孩跑来，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画纸。

画上是两个女人牵着手站在星空下，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

**“阿禾阿姨和林晚姐姐一起照顾真龙。”**

“这是我梦到的！”小女孩兴奋地说，“她们说谢谢你替她们活着。”

阿禾怔住，轻轻抚摸画纸边缘。就在此刻，画中星光微微闪烁，竟持续了整整三秒??据科学家解释，这是极罕见的“情感共振显影”现象，只发生在极度纯粹的思念与回应之间。

当晚，她独自登上学院最高的钟楼。老妇人送来的那台老旧录音机静静放在桌上，电池早已耗尽，但她还是按下播放键。

没有声音。

她闭上眼，却仿佛听见了：

童声哼唱《归舟曲》的旋律，夹杂着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还有遥远海底传来的、规律的脉冲信号??龙眼晶体仍在跳动，像一颗永不疲倦的心脏。

她取出一枚全新的铜哨，放在唇边。

吹响。

单音短促，毫无技巧，甚至有些走调。但这声音穿过沙漠，掠过海洋，穿越城市高楼间的缝隙，最终汇入大气层边缘的电离波带。

那一刻，全球三百二十七个监测站同时捕捉到一次微弱但清晰的能量波动，频率与五年前真龙离去时留下的震波完全一致。

科学家们面面相觑，无法解释。

而在北极冰城，老妇人盯着监控屏，忽然老泪纵横。水银池中，倒映出一条巨龙的身影，虽虚幻如烟，却真实存在了整整一分钟。

“它回来了……”她喃喃，“不，或许它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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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春分，守夜学院迎来第一批“自然共鸣者”毕业生。他们未曾接受基因改造，也没有特殊天赋，只是从小被教导如何去爱、去痛、去记住。

阿禾已两鬓斑白，行动略显迟缓。但她坚持亲自为每位学生佩戴一枚铜哨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