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页）

往事久远，他便以为自己永远地遗忘了。

原来还是能记起来的。

伤口无法愈合，鲜红的血流不停地流。

穹呆呆地望着一地的血。

他的长生病明明已经病入膏肓了，血竟然还是红色的。

他觉得那红刺眼得要命，像炽热的火焰，咆哮着火舌要燃烧他即将熄灭的空蕩灵魂，好燃起一盏灯，照亮时间幽暗的隧道，令他站在路途的终点回望，清晰地窥见自己命运的轨迹。

他终于看见了最初的自己。

他在因生尾流泪，在凝望镜中千年后的自己，他站在无边的黑暗中，茫然地问他，还有天亮吗？他会醒来吗？伤口愈合之后，又要长出什麽来呢？

他则费力地回忆。那天他见了什麽人，跟谁说了什麽，其实都记不得了。

他只记得，那天下了场雨，有人撑着伞陪他走了一路。

命运好似那日雨后的岚烟，隔了千年时空，高高在上地睥睨他，笑他自作自受，自寻毁灭。

然后，飘渺的声音问他，他后悔了吗？

他什麽话都没有说，他沉默地看着自己又吻上了丹枫。

命运闭上了眼，无声叹息。

他们都清楚，千年前的自己，还要走上同样的道路。

他后悔什麽？

爱上丹枫？还是生下孩子？

他看似是反複地踏入同一处的河流，一次次地向建木索取力量，因为自己的自大贪婪，才愚笨地走向了这个注定毁灭的时刻。

明明那个让他获得了星神赐福的日子，才是一切命运的。

他是一无所觉的旅人，以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他甚至都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就染上了长生病。

既然这一切都是早已写好了的剧本，他一个戏中人，如何摆脱情节？

他就算离开了持明，也终有一天会因为漫长的寿命感到疲惫厌倦，在生命的结尾狼狈挣扎。

他之后的一切选择，不过是加速了自己的灭亡。

只是几千年，他就累得走不下去了。

他还要庆幸，庆幸他一路任性走下来的结局里，他所爱的人，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只有他和丹枫的故事不完美，还没来得及续写，就仓促完结。

但他知道，如果能写，也不过是写丹枫的一次次投入轮回，写他漫长的等待和不知何时才能迎来的终结。

哪有什麽完美终局，人总要学会知足。

既然他注定不能走入轮回，如果要再来一次，他想，那最好在一开始就不要再让丹枫遇见他。

绝望是毒药。

而等待，是绝望的温床，是绝望引诱猎物的麻醉剂。

慢慢地把希望一点一点地在等待中消磨成灰烬，人就会发疯。

他已经疯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