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1页)
那是阮妤第一次对阮素云産生厌恶,她想起沈宗耀之前给她偷偷塞了一百块,他知道沈确欺负她把钱藏起来了,悄悄给她,叮嘱她别给沈确看见。
而今,她的母亲却在做一件背叛的事,即使那时她年龄不大却也知道眼前一幕不是好事,暴力推开门,大声尖叫,吓得屋内两人抱头鼠窜,那男人赶紧起身背过去系裤腰带,阮素云匆忙整理头发和衣服。
丑态百出。
这是阮妤当时唯一的想法。
再后来她们没有再回去乌祈镇,彼时还在学校的她一切开支都由阮素云一手支出,她没能力也不可能离开中州市,托了好多人,每天去车站问有没有人去乌祈镇,能不能帮忙去看看。
跑车要麽送货要麽送人,哪儿有人单独跑去帮你看人家过得怎麽样,阮妤十次去九次落空。
或许是诚心所致,终于碰到一位好心大叔要去乌祈镇送货,但他送完人就得回来没时间去找人,但是可以帮她要个当地人号码,到时候她可以打电话问问情况。
阮妤连声道谢,把家里电话留给了那位大叔,大概过了两天大叔整理衣服时发现口袋有一张纸条上面记着一串号码,才想起来委托的事,赶紧给她打了过来,把号码给了她。
阮妤把号码记下,就等着合适时间打过去。阮素云那时候成了家庭主妇,每天窝在家里,除了必要的采购几乎很少出门,那一天是星期五,那个男人要带阮素云去见一位老朋友,出去聚餐,家里没人,他们为了省事给了她一点钱让她自己解决。两人离开后,阮妤用家里电话拨通了那串号码。
电话拨通后,听到熟悉声音和方言,阮妤记起他是乌祈镇铁匠铺叔叔,那一刻的激动无以言表,说话带着颤,小心翼翼询问沈叔叔还有沈确,而对方在听到她声音后,问了句是阮妤吗?
她答是。
接下来便是无休止的质问和谩骂,从阮素云到她,无一幸免。
-你还好意思打电话来,你们把人家钱卷跑t了,让老沈怎麽活?他还有个儿子!
-这都多少年了,你现在来打这通电话做什麽?
-没良心的玩意儿,是不是还想着回来再偷一笔啊!
-老沈死了,那天田保家回来说送你们去了县里,他开车去找你们,遇上车祸,死了……死了!
阮妤浑身僵硬,硬如顽石,拿着电话任凭对面咒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找回声音的,又是怎麽问出沈确如何的。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却不似刚才异常愤怒,平静如死水告知。
-他走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也许饿死在外面了,不知道……我们没人知道。
这是阮妤在上大学前知道沈确的最后一点消息。
回忆该是充满留恋与惋惜,阮妤的回忆册里伤痛远比幸福更多,失去远比得到更多,失望远比希望更多,她的人生就像是悲剧琴谱,落下的每一个音符都是低沉。
这场谈话莫名结束,没有歇斯底里的争吵,没有揪着不放的质问,他很平静,而她是没有资格闹。
夜晚如期将至,大东镇的夜透着荒芜之感,家家户户的院子基本上都是暗色,极少有亮灯。
屋子里有洗漱的地方,沈确晚上有事不会久留,洗澡自然没必要,阮妤洗完澡出来他正坐在院里,手上在捣鼓东西,背对门的方向,看不清在忙什麽。
阮妤用毛巾擦掉发尖滴落的水珠,一步步靠近他,视线从肩侧打量过去,竟是枪。
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物件,居然会在眼皮底下看见,她不太确定道:“这是真的吗?”
寂静夜晚,枪上膛的声音很明显,像随时会索命的利爪,发出骨节活动的声响。
看来是真货。
阮妤四周环视找到另一个小凳子坐在他身旁,他在擦枪,能看见他指腹粗涩,每一个动作都很熟练,显然不是新手。分开这麽久,他的生活和工作远比她想象中複杂。
她没追问,坐在一旁安静擦头发,直到看见他把枪别到腰后,疑惑:“你现在就走吗?”
“嗯,时间差不多了。”沈确利落起身,低眸,夜色如漆,她双眼熠熠乖巧盯着他,“我说的事别忘了。”
“不会,”她跟着起身,毛巾挂在脖子上,双手不自然地拽着,犹豫半晌还是说了,“你……注意安全。”
他眉眼低垂,和她一样犹豫片刻方擡手,距离她脸颊很近,却还是往下压了一下换了位置,指腹轻扣她肩,“你也是。”
他们之间明明是暂时分别,硬生生拗出一种生离死别之感,阮妤不喜欢这样,起码在这种时候,在他离开仅剩她待在这里时,她会胡思乱想,联想出许多电影里才会有的画面,平添压力。
阮妤后退一步,低头提醒:“时间快到了。”
沈确轻嗯,没再交代,开了院门迈出去的脚停在门槛前,微微侧脸,短暂停留,消失在了夜幕中。
院门已关,阮妤仍保持目送他离开的姿势迟迟未动,本就干湿的头发经夜风掠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赶紧把挂脖的毛巾顶在头上用力揉擦,自己劝慰自己,担心多余,沈确的身手比她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还是担心自己晚上会不会连觉都睡不安稳。
按照沈确交代的事宜,阮妤把院门内里木栓固定好回了正屋,房间是老式的防盗门锁,配上这扇门,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不过能起抵御作用就行。
阮妤往右转了两圈,上了两道保险,待在房间里,原本坐在窗沿下的木质长椅上,但总觉得离窗户太近不安全,又起身坐到了床沿,和窗户对立,外面有点风吹草动都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