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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燕屿才悠悠转醒,咳嗽两声。雪莱正半跪在床前,专心致志看着医疗机械上的实时数值,天青色长发如月光般披在背后。闻声立刻双眼一亮,急忙转头。
“您醒了!”雪莱惊喜之后,立刻追问,“有没有哪里不适?需要喝水吗?我叫医疗虫来!”
燕屿撑着手肘,半起身,摇摇头阻止他:“没事。”
“你先给我说说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
雪莱便老老实实道:“这里是雄保会部署的秘密基地之一,是雄保会探索到的小行星,没有上报,也就不存在于星图之上。曼努埃尔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说到曼努埃尔这么名字,大蚕蛾清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厌恶与杀意,但毕竟表情管理也是护卫雌们的必修课,他很快掩藏好负面情绪,接着说:“曼努埃尔劫走了圣堂小阁下们,很快撤离,狼蛛星重新整理好防线,鞘翅目总长率领雌虫议会驻守第二次道防线,正在和蝶族对峙,僵持不下。”
“为了安全起见,防线后的雄虫们都转移到了秘密星球。”
意思就是蝶族占领区的雄虫们不受控了。燕屿若有所思。看来目前的局势是雄保会和半个雌虫议会为一方,蝶族、蜂族和安提戈涅的反抗雄虫为一方,双方对峙。大家手里都有雄虫,互为威胁。
鳞翅目不敢强迫安提戈涅等雄虫依附,鞘翅目也不敢要求雄保会以雄虫为请他们出手的报酬。
对己方雄虫都这么残暴,另一半的雄虫又怎么敢归顺呢?第二纪雄保会建立的惨烈历史告诉后来者,如果命运无法把握,至少雄虫还拥有死亡。如果再次沦为禁脔,他们宁愿自尽。
——第二纪雄虫沦为毫无尊严的禁脔,泛滥的配种行为,的确让雄虫数量迎来了一次大规模提升。但惨烈的现实让许多雄虫选择以死亡来抗争,导致第三纪雄虫数量又跌落到谷底。
要是这个世纪末再来一次,虫族就要绝种了。
争权夺利是一回事,种族灭绝又是另一回事。因此在这种微妙的对峙关系中,雄虫们依然保有脆弱的自由。甚至为了争取另一边的雄虫,他们只会竭尽全力地彰显自己的仁慈与尊重。
但他不信雄保会看不出来这样的自由脆弱如浮冰,一旦有谁按捺不住开始试探,平衡便会在顷刻间被打破。
他们一定还有底牌没打出来。
他闭着眼,想起电梯坠落到地下禁区的最后一层,他在昏迷前努力侧头,通过打开的门洞,看见了一片耸立的、高大的圆筒形培养舱。
——就像在摇篮1946星他所见过的一样。
*
滴答、滴答。
池涧西睁开眼,视线缓缓聚焦,入目是金属质地的天花板。隐藏式灯光很柔和,让天花板银色的纹路像有什么隐喻的神秘学符号。
梦中的水滴声如鬼魅般缠绕着他。
后背已经汗湿了,他脸色苍白,踉跄着下床,趴在盥洗台,俯下身呕吐,胃和喉咙里什么也没有。或许他想把梦从胃里吐出来。
但是水滴声还在耳边不徐不疾地奏响。从好多年前,就一直伴随着他的生命。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水蓝色的眼底布满血丝。
镜子悄然浮现出一段话——【早安,小鱼。】
【身体数值正常,看来这次改造没有产生排异反应。】是智械生命埃尼阿克,这里是智械生命的领地,这些电子幽灵畅通无阻。
池涧西默不作声地掬了捧冷水,泼在脸上。他沉默着解开衣服,让矫健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没有什么羞耻情绪,或许也没有这个必要。
因为从腰间往下,银蓝的机械义体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美感。这里曾经有一条水蓝色的鱼尾,曾经。而顺着脊椎往上,银蓝的脊椎像龙脊一样随着呼吸起伏。
拧开花洒,水汽蒸腾。
光脑自顾自亮起,在主人没授意的情况下扬声器打开,里面传来机械音:【对了,还记得当初欠雄保会的那个条件吗?现在该回报的时刻了。】
人鱼终于有了反应,看了过去。
人鱼叛乱的成功离不开伊卡洛斯的帮助,而帮他们牵线的便是雄保会。伊卡洛斯凭借这个机会投诚,取得了雄保会的信任,让雄保会帮忙隐藏身份,得以继续在虫族潜伏。
现在终于到了还情的时候。
【虫族内乱。】埃尼阿克一字一顿道,【你们的任务是清除乱贼,全权由雄保会指挥。】
【本次任务智械生命不能入场,正好,给我们看看人鱼的资质吧。改造之后的人鱼,应该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废物了,对吗?】
滚烫的水滴顺着睫毛滴进眼底,他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
*
秘密行星。
“说起来,我生命里曾经也出现过一只名为雪莱的雌虫。”他温柔道。
在三言两语间,燕屿就把雪莱的生平经历都套了出来,比如他的雌父,是上任科梅的护卫长,牺牲在圣堂联谊会的事故中,是曼努埃尔杀的。他们的距离飞快拉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