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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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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切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

从汪明水的眼中看去,冷溶的睫毛一点一点颤动,月光慢慢流到了她的瞳仁里,于是一切冰冷都融化了,一个月前的剑拔弩张,一个月里的胆战心惊,全都化在了树影里。

冷溶站直了身,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或许是想去摸汪明水的脸颊,然而离那酡红皮肤还有一两寸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汪明水好像不大喜欢给人家碰。

冷溶进退维谷,电光火石间,汪明水带着暖意的皮肤却已经贴上了她的掌心。

冷溶:“……”

冷溶有些想笑,又觉得眼热,半晌,伸出拇指在汪明水的眼下摩挲了一下又飞快收回手,千言万语在脑子里过了几个来回,她张开口,只说出一句:“我看看烫哪儿了——瘦了。”

烫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于“瘦了”——

汪明水回来的第二天就被冷溶赶进了医院。

冷溶:“你不喜欢别人知道你生病的事,我知道,你自己去检查,我就……附近随便逛逛。”

汪明水油然而生一股啼笑皆非来。

医院附近能有什么好逛的?丧葬品、小吃摊、医疗器械店组成了阴阳两界的一切,人人心里都搁着事儿,谁要说上这来逛街,那只有“欠揍”两个字能形容。

汪明水深吸了一口气,捏住了准备转身而去的冷溶的衣角:“你……你放心。”

冷溶:“?”

汪明水的心跳得很快,大概是因为即将说出口的谎言。

“我的病……是心脏上的,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是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劳累,平时多注意一点就好了,你别…别太紧张。”

一直攥着牛仔裤边的冷溶猛然松开手:“我没紧张啊!谁紧张了?”

她说完,目光刚从自己的手上离开,就和汪明水的目光隔空一撞——

两个因为不同原因正在心虚的人一下都笑了。

期末考试和蝉鸣同时到来,大伙纵然还是有压力,却比上学期的兵荒马乱好多了,一场生死震动之下,绩点、实习好像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暑假到来,金院的学生们却大多都没回家,学校从今年开始实行小学期制度,大部分人都更愿意在大一完成这点不轻不重的任务。

大地的余震平息了,人心的余震却不知要延续到何时。

与此同时,另一场数字筑成的金融帝国也遭遇了重创。

林一帆回家住的同时开始频频缺课,虽然她平时念书也念得颇为稀松,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到这种地步仍算颇为少见,一个周五的傍晚,隋莘刚推开门,就看见水池旁林一帆正用湿毛巾盖着脸。

林一帆听见有人进来磕门的声音,赶忙放下毛巾,转头勉强笑了笑:“我回来拿点东西。”

隋莘没接话,她抿了抿嘴,从自己包里掏出作业,侧身搁到了一旁林一帆的桌子上,那桌子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化妆品,有开封过只用了一点的,有塑料薄膜都没拆的,高高低低垒成了一座小山。

林一帆的目光顺着隋莘的动作飘过去,笑容顿时更勉强了。

林一帆:“不用,就是选修,我自己也能糊弄上,用不着看你的。”

她平日里风风火火我行我素惯了,极少摆出这样的脸色,不光自己不适应,隋莘看着更觉得心头一酸,匆匆忙忙将作业收回了自己包里,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可是这“对不起”又算什么、为什么呢?

林一帆再也忍不住,将毛巾一撂,转头就往门口走,可是那毛巾受了她的力道,往化妆品小山上一压,本就危如累卵的瓶瓶罐罐顿时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这一回,没等到林一帆说话,隋莘一步堵到了林一帆面前,她鼓足了勇气,说道:“一帆,你最近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林一帆低着的头一下抬起来了,她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了摇头:“就一点,一点小事,不要紧的。”

“不要紧的”小事很快在学生们中传开了。

入学以来,林一帆就是金院出了名的风云人物,她人漂亮爽快,一点儿也不像新生里常见的书呆子愣头青,进进出出穿的用的更是和刚刚高中毕业、涂点口红和指甲油就算化了妆的同学们完全不同,是个标准的“白富美”。

虽然林一帆很不喜欢“白富美”这个词。

“我是侠女,侠女好不好!”林一帆站在302的凳子上大声宣布,她的脸上还贴着一张黑色面膜,手上敷了手霜,裹着塑料手套,像个日本动画片里的中二少年。

而那时的隋莘眼睛闪闪,正将下巴搁在椅背上,盯着林一帆傻傻地笑,一直笑到剩下三个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可侠女不仅是十步杀一人,也有为一点磨剑银子发愁的时候。

冷溶和汪明水旁敲侧击地问了林一帆几次,见她脸色不好,也就不再张口,只是默默做些打水、清洁的小活,隋莘更是恨不得自己能一夜掌握左右手字好能包办林一帆的作业。

林一帆往日堪堪能配得上“骄纵”这个词,三番五次央求室友帮忙逃课的事不是没做过,她死缠烂打黏在隋莘身旁,就为了能不动脑子地完成那点三瓜俩枣的作业,任隋莘如何苦口婆心,只自顾自摆出一张嬉皮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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