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雷雨(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惊雷激雨,浊浊水流顺着灰砖台阶一路流下。

小礼堂内,掌声雷动,无厘头大作《新编雷雨》的第三幕进入尾声。

导演年雁雁在场边急得直跳脚:“冷溶人呢!谁来告诉我,人呢!”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道:“道具组忙不过来,从隔壁借的几个男的不熟悉情况,把布景漏了,冷溶临时帮忙去了。”

“她去瞎帮什么忙!”年雁雁闻言差点仰倒,一边嘱咐人快给冷溶打电话,一边拉住已经准备钻进纸板制成的“电线杆子”里的汪明水。

“汪汪,一会儿冷溶要是还不来,你就顶上啊!”

汪明水扮演的电线杆子只用上最后一幕,此刻正在台边候场。

年雁雁病急乱投医,刚抓住救命稻草,那头的事主本人终于姗姗来迟。

冷溶拉着已经浸成深蓝色的长裤腿,鬓角碎发被不知是汗是雨结成了一片,从台后匆匆赶来。

“‘四凤’来了!”

眼看前头拉上的红色幕布已经预备再开场,年雁雁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猛地把冷溶和汪明水推上台阶:“来了就好,快上快上!”

这出“重头戏”就这么开了场。

年雁雁作为导演兼编剧很是聪明,她知道以自己手下这帮虾兵蟹将的本事,要演什么“正剧”,只能是个闹剧,干脆反其道而行之,改成了荒诞不经的小戏。

此刻,大家不伦不类的表演配上五湖四海的口音、莫名其妙的台词,也算相得益彰。

汪明水站在纸板内,恪尽职守地立在一旁,外边的声音经过纸板的过滤,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她微微低头,从前边抠出的几个气孔里往出看。

刚得知真相的“四凤”正有气无力地站在舞台的另一边,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这不会是这样的——”

和她对戏的“周冲”四顾茫然,只能对着把长头发抿进绅士帽的“周朴园”和用电烫棒临时卷了一头乱发的“蘩漪”气冲丹田:“父亲!母亲!你们——”

全场一片轰然笑声。

汪明水也忍不住露出微笑,紧接着就该是冷溶冲过全场,按计划“电死”在自己面前了。

她聚精会神,准备迎接自己这根电线杆唯一的挑战,虽然说冷溶肯定只是轻轻一碰,毕竟得有个准备,避免两人一起人仰马翻才好。

果然,对面的冷溶递来视线。

一在明,一在暗,况且相距不近,汪明水总觉得冷溶应该看不到气孔后的自己,然而对方眼眸深深,又好像是刻意投来目光一般。

下一秒,精神崩溃的“四凤”冲出家门,冲进屋外的瓢泼大雨中——

移步场下、在边角处靠着墙满意欣赏自己大作的年雁雁猛然直起身:“靠北!”

只见裤腿不合适的四凤脚下一趔趄,兢兢业业了大半场的电线杆下意识想去扶她,紧跟着往前一伏。

场上场下,众目睽睽中,“四凤”双手向前,勉强稳住对面因脚下空间有限眼看着要摔倒的电线杆,她还记得自己将要被“电死”,便就势原地一滚,又将电线杆往后一推,一通活见鬼似的抽搐后,一横一竖狼狈地消失在了幕布后。

年雁雁目瞪口呆,其余观众和演员也不例外。

几百人的小礼堂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大约两三秒之后,年雁雁猛然回过神来,冲着场上彻底神游天外的“周冲”猛打手势,恨不得自己以身替演。

“周冲”没能及时殉得了情,回过神来,只能半真半假地抱头,来了个原地崩溃:“这究竟是——干什么!”

场下,笑声、掌声、口哨声顿时吵作一团。

第一排的冯靖远狂掐大腿,腮边肉都快咬下来,嘴角还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偏头过去对旁边的中年女人递话头:“书记,这届学生还挺活泼哈。”

戴眼镜的书记两颊凹陷,矜持地点了点头:“年轻人,鬼点子多。”

鬼点子的始作俑者正缩在音箱旁。

这座小礼堂的舞台设置是单边上下,另一侧主要是各种设备的安放地,空间很是逼仄。

冷溶和汪明水只能费劲往一起挤,一高一低窝在两个音响上,还得留神把道具拾掇好,避免再露出什么马脚。

场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周冲”急中生智,来了个气血攻心,顺利从另一头下了台,留下粘着花白头发胡须的“中老年组”你来我往。

非专业演员们遇到情绪波动大的台词,基本纯靠喊,喷麦的一个接一个,倒也颇有效果,只是苦了这头的两位——

老旧音箱微微震动,不时发出尖锐嗡鸣,汪明水之前在纸箱内待了十几分钟,现下又被噪音一激,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只觉得胸口一堵,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