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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疑有他,用力点点头:“好!好!你坚持住!我马上找李大夫来!”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深深看了陆却一眼,然后转身朝着陆却指的方向拼命跑去。
陆却看着她奔跑的身影,缓缓垂下头来,放下心了。
沈玉裁是早有准备,这条巷子是大理寺回芙蓉盏的必经之路,窄巷幽深,野狗盘踞,平日尚且人迹罕至,更何况是万家团圆的除夕夜。
他必须支开她。沈玉裁虽然跑了,但难保不会去而复返,或者有同伙在附近。
她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大量的失血也慢慢带走了他身上的体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腹部伤处的剧痛反而变得迟钝和遥远。
对于死亡可能的逼近,陆却心中生出一种抽离的平静,好像翻阅卷宗时推演出的案情终局:“原来如此……这便是终章了。”
面前闪过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发现自己对这一切并无太多留恋。
大理寺未竟的卷宗,圣人交待的差事……这些曾被他视为生命的重担,此刻也仿佛轻了许多。“总会有人接手的,”他又想,“这世间,离了谁,都不会停止运转。”
他一直信奉法度和规则,行事力求公允,不徇私情。可对沈芙蕖,他似乎一再破例破例到今夜甚至因她而重伤濒死……意识模糊中,他仿佛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无论面前是谁,在京畿重地发生当街刺杀,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是在权力中心的孤臣,她是被赶出家门的孤女,我们同病相怜。
我久在暮气沉沉的宦海浮沉,她活得那样炽烈鲜活,我不忍见这样的生命消失。
我无法接受这个世界失去她。
还是……因为别的?
没有答案。
最终,所有这些纷杂的思绪,都如同潮水般退去,被黑暗和寒冷所吞噬。陆却感觉自己正在不断下沉,坠向一个永恒的冰封之境。
“有人吗?有人吗?救命啊!”沈芙蕖边跑边喊,寒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然而,当她跑到第二个巷口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不对!
她突然想起来,那个方向,第三个巷口右转……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医馆,而是一家破旧的客栈!陆却为什么要骗她?
他是故意支开她的!
想到这里,沈芙蕖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她毫不犹豫,立刻转身,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原路狂奔回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原地时,看到去而复返的沈玉裁,手里不知从哪里又捡来一块尖锐的石头,正一步步逼近毫无反抗能力的陆却。
“狗官!沈芙蕖呢?!都是你!都是你坏我好事!你去死吧!”沈玉裁嘶吼着,高高举起了石头,眼看就要朝着陆却的头颅砸下。
“不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马匹的嘶鸣划破夜空,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街角冲出。
沈玉裁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却身上,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奔驰的马匹撞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几丈外的地上,手中的石头也脱手飞出。
他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是张澈!
“掌柜的你这么晚没回来,我可担心坏了……”张澈勒住马缰,利落地翻身下马,先是一脚踢开沈玉裁身边的石头,随后用缰绳把沈玉裁五花大绑起来,做完这一切才快步跑到沈芙蕖和陆却身边。
“这、这!掌柜的!你没事吧?陆大人他……”张澈看到陆却腹部的匕首和满地的鲜血,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我、我没事,快,快,去找大夫,张澈,他流了好多血。”
张澈也知道情况危急,立刻道:“好!掌柜的你守着陆大人,我骑马快!这就去!”他翻身上马,再次如风般疾驰而去。
沈芙蕖脱下自己的外衫,徒劳地想要按住陆却不断流血的伤口,但鲜血很快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她看着陆却越来越苍白的脸,感受着他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将她淹没。
“陆却……陆却你别睡!千万不要睡着了听见没有!”她握着他冰冷的手,“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陆府内,厅堂里灯火通明,数十盏烛台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碗筷摆放得一丝不苟,却显然无人动过。
菜肴早已没了刚出锅时的热气,丫鬟们轻手轻脚地将几样主菜端下去热第三遍了。
陆夫人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捻动的速度时快时慢。目光不时瞥向厅外那片被灯火照亮的庭院,每一次脚步声响起,眼中都闪过一丝期盼,待看清来人不过是添茶的婢女后,眼神便又迅速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