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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张药单(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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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答应:“嗯,抗战救国。”

我和奶奶蹑手蹑脚进了阁楼,阁楼里黑黢黢的,我们只能用脚试探着前行。找到了楼梯,我们就顺着楼梯朝下面走,奶奶一向走路非常轻,如今加了谨慎小心,根本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反衬之下,我每动一下,都觉得动静很大,就连心跳得嗵嗵声也像是在敲锣打鼓。奶奶捏了捏我的手,我连忙更加小心翼翼,每次落脚都按照奶奶教过我的,脚尖轻轻着地,然后慢慢把整个脚掌贴到地面上。然而,我不像奶奶已经练习得纯熟,天长日久这种走法已经成了习惯,不论是正常行走还是健步如飞,她都是这么走路,有的时候走的快了看上去她就像在飘,而不是在走。我则不同,顾及了轻巧无声,就没了速度,简直是一步一步朝前挪。

从阁楼下来,应该是顶楼,我们并不知道库房在哪里,原来的计划就是到这里以后现找,所以我们没法直奔目标。到了楼里面以后,奶奶拉我就地坐下,静静地观察。虽然非常黑暗,但是空气的流动、夜声的共鸣,让我们能够感觉出顶楼是一个空空****的所在,并没有一间间隔断起来的房间。

令我们惊诧的事情发生了,顶楼的另一端,有光亮闪动了一下,就是那一刹那的光亮证实了我们的感觉,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而且他还使用了鬼明子!那一刹那的光亮也让我们看清了,顶楼是一个连通的大房间,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杂七杂八的物件,没想到我们一下就蒙到了目标:这里肯定就是东亚会社的仓库。然而,刚才一闪即灭的亮光却也让我们紧张不安,跟我们一样深更半夜在这里踅摸的会是什么人呢?

“不是会社的人。”奶奶凑着我的耳朵告诉我。

其实奶奶不说我也明白,如果是会社的人,没有必要摸黑,而用鬼明子照明。估计对方也是因为黑暗难以视物,晃着了鬼明子照明。我们之所以马上判断是鬼明子,因为鬼明子发出的光和火柴、蜡烛都不同,火柴、蜡烛的光泛黄,而鬼明子的光泛绿,很像坟地里的鬼火,所以称其为“鬼明子”。

奶奶在我肩上按了按,我就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趁刚才对方晃鬼明子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查看清楚,我和奶奶恰巧缩在拐角里,旁边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箱,很好的隐蔽了我们,即使对方走到我们跟前,只要不再晃鬼明子,也发现不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我并没有看到人,更不清楚对方有几个人。

奶奶似乎能够觉察到我的心思,用两根指头在我手心里按了一按,我懂得她的意思,她是告诉我对方有两个人。我只是不知道她是看到了,还是听到了,或者干脆就是跟闻钱一样闻到了。

按道理说,以我的年龄,我的听觉、嗅觉、视觉应该都比奶奶强得多,然而,事实却是我的听觉、嗅觉、视觉都比她差得多,眼前就是证明,不论是她看到了,还是听到了,甚或是嗅到了,我都一点感觉没有。

过了一阵,没有任何动静,我觉得时间停滞了,空气也凝滞了,对方刚才明明晃了鬼明子,可是却又像蒸发了一样毫无声息了,我甚至开始怀疑刚才那一闪而过的亮光是不是我的幻觉。突然之间,没有任何征兆,我却察觉了对方的存在:空气,空气轻微的变幻起伏触动了我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似睡非睡的时候,奶奶俯身凝视我时轻轻拂到我脸上的气息。我还没有明白过来,猛然间奶奶突然起身,晃着了鬼明子,我看到对面据我不到一丈远,有一个墨黑的影子僵在那里。奶奶向旁边闪身,然后轻飘飘的使出了观音指,令人惊诧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奶奶纯熟的连她自己都以为傲的观音指居然落空了。那个黑炭一样的人影闪过了奶奶,轻喝了一声:“快走。”

旁边,一个略显笨拙的身影连跳带跑地窜上了通往阁楼的梯子,奶奶返身去拦截,那个闪过奶奶观音指的影子伸出一条腿来绊奶奶,更加可怕的是,他似乎知道奶奶肯定会利用轻功弹跳起来避过他的一绊,伸出来的腿就在奶奶跳跃闪避的瞬间,也抬高了两寸,奶奶被他绊了个趔趄。以奶奶当时前冲的速度,换了任何一个人,经他那么一绊,狠狠摔个狗吃屎是必然的。侥幸的是奶奶不是“任何一个人”,她是奶奶,尽管那个人高明的脚法将奶奶绊了个趔趄,奶奶却仍然利用清风步滑出半丈,然后立稳了身子。

就在奶奶还没立稳的瞬间,那人已经飞身跃起,窜上了通往阁楼的楼梯。慌乱中我拔枪朝他就打,枪却没有响,我反应过来子弹还没有上膛,连忙拉动枪栓,子弹上了膛,正要再次朝那个马上就会消失的背影射击,手却忽然一轻,感觉就像自己失手,手里的枪没了。我的心也跟着忽悠一下就像飘浮在虚空中,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别开枪。”奶奶吩咐了一声,然后枪又回到了我的手里,我的心这才重新归位,原来刚才是奶奶把我的枪给夺了。这么一耽搁,通往阁楼的楼梯上已经没了人影。奶奶沿着楼梯追了上去,我也连忙跟在后面,阁楼内外杳无人迹,夜风轻拂,夜声轻漾,四周平静如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乎刚才那电闪雷鸣般的是我们自己的幻觉。

奶奶仔细察看了阁楼的窗户,告诉我,那两个人也是从阁楼的窗户进去的,我们之所以能够轻易打开阁楼的窗户,是因为在我们之前,他们已经把阁楼的窗户打开,并且虚掩着。

“他们就是三只眼?”

奶奶点头肯定头:“就是,”奶奶返身又从窗户钻回了阁楼,“走,既然来了就弄个明白。”

回到仓库,奶奶索性晃亮了鬼明子,就着光亮寻找药品。仓库很大,凡是箱包外面有中国字的都不是我们要的药品,凡是外国字的箱包,我们就撬开看看,里面也都是一些日用百货、布匹、之类的东西。可能我们的鬼明子发出的亮光惊动了楼下,也可能是我们撬箱包的声响传到了楼下,楼下有人朝上面喊,虽然是日本话,但是从口气里可以听出来大约是问什么人。

奶奶扯了我一把:“走,没情况了。”

回家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身体疲惫,精神却亢奋,奶奶给我们俩馏了两个馒头,又热了一碗菜汤,拿出咸菜点了点麻油跟我吃。吃的过程她不时愣神,我知道她还在琢磨在东亚会社碰到的那两个神秘人,对于那两个人我也没有特别在意,因为在我的概念里,吃这种走财神饭的江湖上绝对不会是我们独一家,跟别家偶遇一下,概率不高,却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三娃子,今晚上那个人你有没有觉得身影熟得很?”

当时他们在黑暗里过招,我看得眼花缭乱,根本就没有注意那个人的身形、身影,便摇摇头:“没有觉得熟啊。”

奶奶也摇摇头,好像是在学我:“不对,我觉得那个人肯定认识,”她眼珠子又定格了,片刻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八成是你爹。”

对她的判断我嗤之以鼻,我爹那个窝窝囊囊、邋里邋遢的样儿,跟今晚上那个动作敏捷、身形灵活的人根本不搭界,同时我也提出了证据:“那个人喊了一嗓子,要是我爹,声音还能听不出来?”

这么一说,奶奶又迷糊了:“对啊,要是你爹,那么着急的情况下,喊出来的口音应该能听出来。”

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吃这碗饭的,又不是我们一家,可能别的人也打洋行的主意,我们碰上了。”

奶奶说:“据我所知,海宛城里不会啊。”

我说:“也许是外地的过路贼。”

奶奶说:“难道是河北薛家班的?也不对,他们那个烂班子,能躲得过我的没有人。”

吃饱了,困劲上来了,我也没有心思跟她研究这种根本不可能找到答案的问题,打着呵欠告退:“我瞌睡得不行了,睡觉去呀。”

奶奶说去吧,明早上我不叫你,你敞开了睡。我走了,奶奶仍然呆坐在那里,我估计,几天之内奶奶会茶饭不香寝食难安,这是她每遇到难题的时候都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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