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第3页)
而后许久,周霁言才回过神来,打听朝廷大员的喜好,本身就是一个忌讳。想明白后,后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门前的侍从打了帘子:“公子请。”
他走了进去,书房布置淡雅,门边燃着一炉香。乳白的烟袅袅婷婷,本是十分能让人心静的地方,他却战战兢兢。行至书案前,才见案桌后坐着一人,穿着青色右衽领长袍,头微微低着,手里拿着一封信。
“你来了。”桌案后的人看了他一眼,让人给他看坐。
很快有丫头奉上茶来。
周霁言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也是太紧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却没想到刚端上来的茶水太烫,他一时不查,猛地喝了一口,烫了舌头,急忙吐了出来。
“叔,叔父……”他有些窘迫。
谁知上首的人并没有看他,反而问他家里的事,后又问他策论准备得如何。声声沉沉,语气温和。就像平常人家的长辈一般。
他终于没那么紧张了。一一回答,又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篇文章呈了上去,这是老师首肯的写得好的篇目,面上却说着:“写得不太好,先生也没能给出很好的意见,我便无从修改,想听听您的意见。”
他写得最好的文章,同窗老师都是认可的。他自觉拿得出手。
更漏滴答滴答,案后的人静静地看着,眉头却愈发皱了起来。
“策论与经研四书五经不同,经义既是为圣人立言,那策论便该讲究实务。譬如漕运改制,你如何能满纸仁义道德,诚心正意,漕运之弊当真只在人心不古么。”
“策论之要,在使上睹其践履之功。”
男人顿了顿,放下手中的宣纸,又看了他一眼,问道:“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这番话让底下端坐的人傻了眼。周霁言听得稀里糊涂,手心握出了汗来,硬着头皮道:“小侄,小侄明白。”
上首之人叹了口气。将文章还给他:“你再想想罢。”
这番应答下来,周霁言只觉得压力颇大,甚至有种无力的感觉。他再有一年便要科考,原先自信满满,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才惊觉自己看不见的太多。
出门便泄了气。
天气愈发寒冷,窗外下起鹅毛大雪。
周秉谦走出书房,院子里有人在扫雪。冰冷清寒的空气涌入鼻尖,他想起方才那个给他找伞的姑娘,随即招来高尘:“这些时日府里可有旁的客人?”
高尘虽是客僚,却对府内的事情了如指掌。
“除了言少爷,便是一同从锦州来的梁姑娘了。”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却还是道:“……太太把梁小姐安排在竹荫馆。”那是个十分偏僻的地方,又挨着外院,人来人往,其实实在有些不合适。
不用问就知道其中必然是有了什么龌龊。
周秉谦嗯了一声,没有急着问别的。他看着廊下洁白明亮的雪,想起那双微红的眼睛,问道:“她叫什么。”
雪下得愈发大。
纷纷落下,柔软又轻盈。
“梁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