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8 章(第2页)
不是狂热,不是惊慌,而是一种……工程验收未达预期时的冷静评判。
这个男人不在嘉宾名单的核心位置,画廊工作人员介绍是“某位赞助人引荐的独立学者”。
“郑队,注意正在撤离的,穿深灰色西装、戴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身份是‘独立学者’。他的反应有些异常。”迟晏立刻汇报。
现场便衣立刻锁定了目标,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对其进行了更隐蔽的跟踪和观察。
男人随着人群走出画廊,并没有表现出急于离开或与特定人接触的迹象。他走到街边,似乎要叫车,但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又放下了,转身沿着人行道,不疾不徐地向相邻的街区走去。
他的步伐稳定,姿态放松,完全像一个在艺术活动后随意散步的普通人。
但迟晏心中的警铃却越来越响。这个人太“正常”了,正常得在这种突发情况下显得有些刻意。而且,他那瞬间的眼神……
“跟上去,保持距离,不要惊动。查他的真实身份。”郑队下令。
男人穿过了两个街区,走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精品咖啡馆。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开始浏览,偶尔抬头看看窗外街景,一派闲适。
跟踪的便衣在对面书店和街角掩护位置观察着。技术队则尝试通过面部识别和其留下的零星信息(如手机信号,但他似乎使用了防追踪措施)核查身份。
咖啡馆里,男人坐了近半个小时,喝完了咖啡,结了账,起身离开。他沿着街道继续走了一段,拐进了一个老旧但管理尚可的居民小区,消失在一栋楼的单元门后。
便衣没有贸然跟进,而是在外围布控,同时通过物业和社区悄悄了解该住户信息。
初步反馈很快回来:那套房子是一个月前刚租下的,租客登记的名字叫“陈明”,身份信息简单,自称自由撰稿人,深居简出。邻居很少见到他。
“陈明”……又是一个假名。
但这条线索,连同画框中发现的感应阵列、装置中隐藏的未知药剂胶囊、以及沈墨与陆文渊在隐秘网络空间的交集,已经足以编织成一张更清晰的网。
“净蚀”组织的触角,不仅伸向了历史和数据的符号系统,也伸向了当代艺术的展示空间。他们的“仪式”形式在演变,从血腥的□□献祭,到数字空间的符号污染,再到利用高科技艺术品进行精准的、具有高度象征性的精神攻击。
沈墨很可能是这个“艺术分支”的核心设计师。
而今天出现在现场的“陈明”,极可能是“执行使徒”在本次行动中的现场协调人或观察者,甚至可能就是“使徒”本人——一个善于伪装、冷静如精密仪器、将谋杀和破坏视为“净化工程”的可怕存在。
外围布控持续了四十八小时,那扇门始终紧闭,窗帘厚重,没有灯光,没有人员进出,连水电读数都维持在极低的待机状态。技术手段探测不到任何有效的生命或电子信号,仿佛那里只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空壳。
突击检查的申请被谨慎地批准了。当特警用技术手段打开那扇看似普通的防盗门时,里面的景象印证了最坏的猜测——人去楼空,且经过了专业级的清理。
房间干净得近乎异常,地板光可鉴人,墙壁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皮屑,家具简单到只有几件必需品,且表面都被仔细擦拭过。厨房和卫生间没有使用痕迹。卧室的床上甚至连床垫都没有,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床架。书桌上空空如也,连一丝灰尘都难以找到。网络和电话线路被物理切断,插座面板有被小心拆卸又安装回去的痕迹,可能移除了某些东西。
这不是仓促逃离,而是一次计划周密的、从容不迫的撤退。所有可能指向居住者身份、生活习惯、近期活动的物品都被带走或销毁。技术队用最精细的手段勘查,只在卫生间下水道U型管的深处,提取到了极其微量的、不属于常见清洁用品的有机化合物残留,其成分与在画廊装置中发现的未知药剂有微弱的相似性,但无法作为直接证据。
“陈明”就像一个幽灵,短暂地投下阴影,然后又彻底融入了城市的背景噪声中。对他的追查陷入了死胡同。登记的身份信息是伪造的,租房中介对他的印象只有“话不多,付钱爽快,要求简单”。小区监控在他入住前后都恰好出现了短暂的、无法解释的干扰或角度偏移。这是一个反侦查意识达到极致的对手。
与此同时,对沈墨的国际调查也遭遇了瓶颈。柏林警方证实沈墨确实在当地有公开活动,其工作室和住所也未发现明显违法迹象。他与陆文渊在数年前那个隐秘聊天室的交集,由于聊天室服务器早已被清空,无法证明两人有过实质性交流。沈墨的艺术理念虽然激进,但仍在当代艺术批评的话语体系之内,与连环谋杀的直接指控相去甚远。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国际协作难以进一步深入。
“净蚀”组织的核心,似乎在陆文渊落网、“画廊仪式”被挫败后,进入了更深层的蛰伏和清理模式。线上残留的活动节点几乎全部静默,线下未发现新的可疑案件或仪式现场。那种令人不安的、步步紧逼的压迫感,仿佛随着“陈明”的消失而暂时散去。
但这种“平静”,却让专案组感到更加沉重。他们面对的并非慌不择路的匪徒,而是一个纪律严明、计划周密、且拥有强大行动力和反侦查能力的组织。这个组织能够策划从实体谋杀到数字入侵再到高科技艺术装置攻击等多种形式的“仪式”,其成员涵盖可能已死的“理论家”、落网的“技术布道者”、在逃的“艺术家设计师”、以及幽灵般的“现场执行者”,结构复杂,分工明确。
“他们在重新评估,在调整策略。”案情分析会上,犯罪心理专家语气凝重,“连续两次受挫,尤其是画廊这次,我们提前介入并破坏了他们的‘作品’,这对他们的信心和行动模式是一次重大打击。但同时,这也让他们更清晰地认识到了我们的能力和关注重点。接下来,他们的行动可能会更加隐蔽,周期更长,目标选择更难以预测,或者……转向我们防御相对薄弱的其他领域。”
“其他领域?还有什么领域是他们感兴趣的?”有刑警问。
迟晏沉默地看着白板上那个连接着不同案件和嫌疑人的复杂关系图。“个体心灵、历史文化数据、公共信息展示系统、艺术展示空间……他们攻击的都是‘意义生产’和‘认知塑造’的环节。”他缓缓道,“如果按照‘净化僵化循环’的逻辑,还有哪些庞大的、影响深远的‘意义循环’体系?”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思考。
“教育系统?”林薇试探着说,“培养下一代的‘认知循环’?”
“医疗系统?”另一人提出,“关乎身体与健康的‘生命循环’阐释权?”
“或者……金融系统?”郑队的声音低沉,“现代社会最根本的‘价值循环’和‘信任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