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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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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星星冷漠而忧伤,远山蒙眬而柔和,千万萤火明明灭灭,万千思绪起起伏伏。我的呼伦贝尔,此生此世,我该怎样与你相逢,又该怎样与你挥别?光阴的底子暗淡下去,岁月的蛰须缠上来,勒得我发痛。草原深处的灯光细弱而具有穿透力,月色如水,穿窗而过,映照我的欢欣和悲恸,映照我的无眠。

时光雕刻的草原,如同海底失落的光,而我,则是在海底失掉尾鳍、焦急等待变成人类的小人鱼。也许,我的命运就是在某个清晨,化作泡沫,浮上海面,在咸涩的海水和泪水中挥别我永远的挚爱。

夜已阑珊,草原寂静如洗。风悄悄过树,月苍苍照台。这条曾疯狂肆虐、斩岸湮溪的河水,此时温驯、孱弱、沉默,似乎仅赢地寸表。萤火虫停泊在水面的腐叶上,远远地漂来,打了个转,继续前进,照亮了好长的一段水路。宿鸟呜咽着,低低地掠过。夜晚在我们的脚步声中轰然作响,令我沸腾的思绪陡然生凉。岁月无敌,天曷言哉?天曷言哉?就在那一刻,不期然地,我找到了我童年的那颗星,好低,好沉,像一盏明亮的油灯,触手可及。我奇怪为什么几十年来我一直找不到它。想到那些流逝的岁月,那些流逝的音容笑貌,我的心里充满了寂寂的哀伤。岁月是一条流淌的河,不论在哪个转角掀起波澜,在哪个转角平静安谧,都不容人忽视。

历史的不公道常常以个人痛苦的形式出现,好在历史的负重和生命的强大是无可估量的。对于人类来说,仅有这份力量已经足够。批判的锋芒、反讽的情绪、圆熟的心态、浮躁的信念、犹疑不安的呐喊,固然能使人痛快一阵子,但作为牢固而成熟的维系社会前进的精神纽带,却远远不够。

那些晴朗的午后、那些不眠的深夜,许多东西慢慢温暖我在寒冬中业已冻僵的灵魂,让我发现在我的心底,不泯的回忆仍在以异质的形态与岁月苦苦对峙。一刹那的拥抱,一刹那的分飞;瀼瀼的朝露,粼粼的水波;都市繁密的脚印,群山**的脉络;残灯耿然的夜晚,筚路蓝缕的行程……许多时候,完美恰恰在于破碎。感知生命的捷径,不仅在于面对面的彻悟,更在乎背后的引得。

时间将使时间得以生存,岁月却因岁月而灰飞烟灭。

难道不是吗?

远离故乡的日子里,故乡,是我们生命的圣地,也是我们推石的动力。而今,走在故乡浩**的变革中,我们却时时绝望地发现,那些被喧嚣遮蔽的废墟、被繁花粉饰的凌乱,以及被肆意破坏的传承密码,它们切断了我们还乡的心路,让我们在迷失中一路狂奔。记忆中的故乡,是不灭的灯塔,现实中的故乡,却是已沉没于黑暗水域的岛屿。

启明星渐渐地升起来,这就是陪伴了我两千多年的那颗星,它曾经伴随我,一次又一次照亮在黑暗中匍匐前行的道路。我知道,是到了我应该回去的时候了。

感谢那些如启明星般带我寻路的朋友。是他们,陪伴我找到心灵的故乡,每于黑暗时刻、每于彷徨时分,便如神助般出世,助我从沉沦中浮上岸来。

纵使化作泡沫,我也心甘情愿。

呼伦贝尔——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原载于《人民文学》2014年6期)

巫峡

(唐)杨炯

三峡七百里,惟言巫峡长。

重岩窅不极,叠嶂凌苍苍。

绝壁横天险,莓苔烂锦章。

入夜分明见,无风波浪狂。

忠信吾所蹈,泛舟亦何伤!

可以涉砥柱,可以浮吕梁。

美人今何在,灵芝徒自芳。

山空夜猿啸,征客泪沾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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