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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玩(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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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诸神慈悲垂怜,俯允我永生沉沦此爱,再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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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我们特地起了个大早,好来逛一逛岛上的市场。

此时的小岛宛如一只惺忪着眼,动作迟缓的寄居蟹,在无数海葵似的小人的喧闹中,渐渐从沉睡中苏醒。它大张着嘴,吐出的气息里满是希腊语交织而成的问候与吆喝。

我们在清晨的薄烟里颠簸起落,不知怎的就到了一群刚从港口归来的渔夫中间。跟随着被一筐筐鱼虾压得“吱吱呀呀”哼唧不停的木板车,我们穿过弯弯绕绕的街巷,脚下敝旧的石板路被晨露沁得湿凉,浓稠的水汽裹着冷冽的鱼腥味,沉甸甸地垂挂在市场上空。

各色海鱼匍匐在冰块上,努力睁大银白的眼睛,肥硕的螃蟹张牙舞爪,鲜嫩的虾子活蹦乱跳,偶尔有水花晶莹溅出,引起过路人的欢笑。

这儿水陆杂陈,我们走过一片碧绿嫩红,宛如春日正盛的蔬果摊,间或有几只生鸡活鸭姿态悠然,如巡视领地的伯爵般,在我们面前时而来回踱步,时而低头觅食。又有几只肥羊“咩咩”乱叫,不安地腾挪着脚步,暴躁的公牛蹬着蹄子,发出沉闷的吼声,被主人挥舞着鞭子不情不愿地赶进棚圈。沿街叫卖的小贩和嬉笑追逐的顽童挤成一团,远处的狗嗥声凑热闹似的此起彼伏。

路过一间弥漫着浓郁香料味和蜜渍果干香的铺子,呛人的金粉和阳光融在一起,一不小心就钻进了人的眼睛里。

“啊!”细微却尖锐的刺痛袭来,我低呼一声,停下脚步,“左眼进东西了。”我颤着睫毛,下意识抬起手。

“别揉。”指节刚要触到眼皮,手腕就被他圈进掌心,“我帮你吹一吹。”

他扳着我的肩膀,些微用力,使我转过身来。

“就在眼睛里,”我苦恼道,“我能感觉得到。”

“马上就好了,甜心。”

我仰起脸,让他用指尖小心地撑开我的眼睑,另一只手护在我的后颈,温热的气息随着俯身动作阵阵袭来。我屏住气,感觉酸胀感越发明显,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还没出来。”我忍不住阖上眼。

就在眼前只剩漆黑的一瞬,面前的热风凝滞了,我感受到了一股更潮湿的触探。下一秒,我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是他的舌尖。

起初,像是浸过温泉水的绸子划过睫毛根部,可旋即而来的湿润软肉分明带着生物的温度,沿着结膜与巩膜的交界处游走,像热带鱼在珊瑚礁缝隙间逡巡。那小鱼儿竟不可思议地灵巧,沿着我因酸涩难耐而转动的、咸津津的眼球边缘舔舐,直到最后轻柔地抵住我的瞳孔中央。

嗡的一声,酥麻感从眼尾炸开,顺着神经末梢窜入脊椎,俯冲直下。“好了。”我用双手扣住他的臂膀,听见自己声音正发飘,“那……那粒东西出来了,不管它是灰尘还是别的什么——”

他退开时,嘴角还沾着水光。我慌忙眨眼,发现视野清亮如初,唯有心跳还在耳膜打鼓。

“另一只眼睛呢,需不需要我也检查一下?”

我羞恼地瞪视他,可对上他那盈满笑意的双眸,到嘴边的嗔怪又咽了回去。

“你是故意的,坏家伙。”我咕哝了一句,往四周扫了一眼。我们站在原地已经好一会儿,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帮你吹眼睛,怎么还落得挨骂的下场?”他双手一摊,无辜道。

“你哪里是在吹,明明就是……”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揶揄着打断我。“那我那样做,你喜欢吗?”

我顿时噎住了,“在大街上——”

“我在帮自己的未婚妻解决眼睛里的小麻烦呀。”他倾身靠近我,愉悦地亲了亲我的脸颊,“怎么了,害羞了,小狐狸?”

我没好气地冲着他哼了一声,扭过头看向一边。路边的老妇人倚在堆满肉桂卷的木桶旁,似乎围观了全程,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我只觉脸上的热度持续高涨。她热情地递过来几片无花果干,我局促地回以一个微笑,拍了拍手,掸去灰尘,接过果干。

我先尝了一片,酸甜的滋味溢满口腔,又拿起一片,抬手塞进了身旁这个坏家伙的嘴里。他顺从地咀嚼着,给了我一个心满意足的气人表情,又顺手替我拭去嘴角的糖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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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里卡多去为我买岛上特有的开心果冰淇淋,我便往旁边的古董摊上张望,一些陶罐、小型石雕和铜制首饰杂乱地摆放在一起。

我饶有兴致地拿起一个绘有美杜莎头像的彩色小陶罐,原本打着瞌睡的店主立刻来了精神,操着磕磕绊绊的英语为我讲起这个陶罐的“悠久历史”。

里卡多举着冰淇淋冲我招了招手,我赶忙冲店主歉意一笑,拔腿溜走了。

“那个大叔竟然说那只小陶罐是从克里特岛的米诺斯遗址出土的,那釉面的颜料几乎还没晾干呢!”我摇了摇头,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口冰淇淋,柔滑的口感在舌尖散开,我瞟了一眼身旁新出炉的未婚夫,“看在冰淇淋的份上,刚才的事就勉强不和你计较了。”

我们信步闲游,拐过一个巷角,不经意间,踏入一片居民区。这里的街道相较刚才走过的更为狭窄,两旁的房屋错落有致,白墙搭配着蓝窗。几只猫咪半耷拉着眼皮,尾巴绕在身侧,在墙头墙根或卧或躺,对于我们这两位不速之客,它们只是动了动耳朵,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态。

没走出几步,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闯入了我们的视线。她蹲在一处小院门口,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棉布裙,细细的小手托着圆圆的腮帮子,神情专注,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发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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