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言式关心（第3页）

我侧头看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可能不用排很久？”

“基于简单概率模型，排队时间超过二十分钟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三十。”他推了推眼镜，电梯顶灯在他镜片上划过一道反光，让我看不清他眼神，“值得一试。”

“……哦。”得，又来了。不过这次听起来不像冷冰冰的数据，更像是在……预估用餐体验？好像也挺好。

走出图书馆，傍晚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白昼残留的暖意和即将升起的夜凉。天边堆叠着油画般的云霞，从橘红渐变到淡紫。校园里热闹了许多，背着书包的学生，牵手的情侣，跑步锻炼的人，交织成一片生动的背景音。

我们并肩走在通往食堂的林荫道上。路灯还没亮起，但天光尚足，树影婆娑。

“你刚才，”森言忽然开口，声音在傍晚的微风中显得很清晰，“说‘看见了’那些历史的……质感。”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啊，是啊。虽然差点被‘淹死’，但……感觉不一样了。以前觉得‘历史应力’就是个需要解决的技术难题，现在觉得……它好像活了，有温度，有重量，甚至有点……可怜？”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这形容有点矫情，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森言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情感投射是理解复杂系统的重要途径，但需要警惕过度拟人化带来的认知偏差。”他顿了顿，侧过头来看我，傍晚的光线让他脸上的线条显得柔和了许多，“不过，你的‘看见’，或许提供了一种我们现有监测设备无法捕捉的……‘纹理’信息。粗糙，但可能具有参考价值。”

我眨眨眼。他没完全否定我的感觉，甚至给了个“纹理信息”这么……嗯，很森言式的肯定。

“那下次写报告，我能把‘感觉像被历史的洪荒之力拍了一脸’写进去吗？”我半开玩笑地问。

“可以。”他答得干脆，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小的，近乎狡黠的弧度，“如果你能将其准确转化为可被第三方理解的非主观描述，并附上前后生理心理指标的对比数据的话。”

“……那还是算了。”我立刻投降。这人真是，给个甜枣都不忘带着尺子。

他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很短促，像风吹过叶隙。等我疑惑地看过去时，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目光平视着前方食堂的灯火。

“到了。”他说。

拉面店果然如他所说，虽然人不少，但队伍并没有长到令人绝望。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混合着浓郁骨汤的香气，在微凉的傍晚空气里格外诱人。我们排在队伍末尾，前面是几个兴奋讨论游戏的学生。

等待的间隙，我看着森言站在我身旁半步远的地方。他微微仰头看着窗口上方的菜单灯箱，侧脸在暖光下显得安静。脱下了图书馆里那种绝对的沉静气场，此刻混在食堂热闹的人间烟火气里，他好像也变得……真实可触了许多。

“森言。”我小声叫他。

“嗯？”他视线没从菜单上移开。

“谢谢你。”我说，声音有点含糊，“下午……还有那杯水。”

他这才转过头，垂下眼看我。食堂明亮的灯光落在他镜片上，反而让他的眼神清晰了一些。那里面没有戏谑，也没有数据分析时的锐利，只有一种很平静的，了然的专注。

“嗯。”他应了一声，很简单。然后，他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语气说：“下次别乱碰不认识的书。”

“……知道了！”刚升起的那点感动瞬间被打散，我有点气鼓鼓地转回头盯着队伍前方。

耳边似乎又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队伍缓慢前进。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浓。傍晚的风穿过食堂门口，带来远处球场的喧闹声。

我偷偷吸了口气，空气里有拉面汤的醇厚，有身边人身上干净的，类似冷泉的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安的暖意。

虽然旁边这个人说话还是那么气人，但好像，也没那么糟。

毕竟，拉面快轮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