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下的孩子(第3页)
黑色幕布上,顾承礼的遗照还没撤下,银色相框在灯光下反出冷光。
股东们挤坐在长桌两侧,有人穿着一身黑,有人连领带都懒得换,眉眼焦躁,一个比一个疲惫。
“总之,集团不能乱。”有人率先开口,“顾总一走,上面盯着、外面盯着,哪只眼睛都盯着我们。”
“银行那边已经打了三通电话来追问。”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我们需要一个能站在台前的‘顾家人’。”
“法律程序上,顾总的股份,现在由沈女士和小顾小姐共同继承。”
“小孩什么都不懂。”有人冷冷道,“真要推小孩子上去,那是拿集团当儿戏。”
“所以,”那人转头,看向会议桌另一端的女人,“还是沈总比较合适。”
“顾总在世时,很多决策本来就是你参与的。”
“外界也认可你的能力。”
“对外,我们可以说:盛泰继续由顾总的遗孀接任,内部你先撑住局面,等小顾小姐成年,再看具体安排。”
他们说“小顾小姐”的时候,语气轻得像在说一个模糊的名字,而不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小女孩。
沈青岚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她身上的黑裙换成了剪裁更强势的西装,领口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手上那枚婚戒却还戴着。
那枚戒指已经有了些细微划痕,是顾承礼当年坚持要买的,说什么“这是我们家的标记”。
现在,戴着它的人还在。
给她戴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好。”她抬眼,目光一扫过在座所有人,“我接。”
短短两个字,落地有声。
“但有一个前提。”她顿了顿,“你们想要一个能稳住局面的总裁,我就会用你们看得见的方式,去稳住。”
“至于我个人的事情——包括我女儿——希望各位不用再提。”
“她只是个孩子。”
会议室一瞬间安静。
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她冷血;也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最好是这样。
最好她把那个丧偶的女人、那个被女儿拖累的母亲,一并留在葬礼上,踏进这扇门的,只是一个冷静理性的“沈总”。
沈青岚收回视线。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往前走的每一步,都不会再有人替她挡。
也不会再有人,在她转身时张开手臂,说“你别怕,后面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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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
公交车站牌旁边是一片矮小的店铺,铁卷帘门上喷着褪色的广告,风一吹,塑料招牌咯吱作响。
林玉芝背着一个旧帆布包,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一袋是给外孙女买的零嘴玩具,另一袋,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几件洗得发白的小衣服。
顾念晚坐在站牌下面的长椅上,脚尖一晃一晃,手里抱着那只毛绒兔。
她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连衣裙,是沈青岚让人特意买的——裙摆上有一圈小小的刺绣蕾丝,像极了她曾经在商场里羡慕很久却没舍得给自己买的那件。
“这件穿上去好看。”那天在商场里,顾承礼拿着裙子,在她耳边说,“以后你女儿也要穿漂亮的裙子。”
现在,裙子里包着的是那个“女儿”。
顾念晚抬头,看着站牌旁边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
车窗是深色的,她看不见里面的人表情,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剪影。
“妈妈不下来吗?”她小声问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