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火（第3页）

林真睡醒的时候快中午了，周砚已经出了门。

梳妆台上还放着昨晚送她的那条项链，林真还在思索，是收在自己家的保险柜里，还是放到她和周砚的家里。

周砚这边，自己开车回了周家老宅。

周家老宅坐落于宁城早年开发的别墅区，虽地段金贵，但难免带了些岁月的痕迹。周砚将车停进车库，推开沉重的实木大门时，客厅里那股混合着旧家具和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如既往地令人感到沉闷。

周奎和朱殷端坐在中式沙发的主位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杯早已没了热气的茶。周奎穿着中式褂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报纸，仿佛周砚的到来只是无关紧要的打扰。朱殷则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外搭一件羊绒披肩，妆容精致，但眼角的细纹和紧抿的唇角透露出她此刻的不悦。

周砚走过去，在侧面的沙发坐下，语气平淡无波“爸，妈。”

朱殷的目光率先刺过来，在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定格，精心描绘的眉毛蹙起：“林真呢？我们特意回来，她连面都不露？”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冷硬。

周砚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林家亲戚朋友多，走不开。”

“走不开？”朱殷的声调扬高了一瞬，随即又强行压下，化为一种更尖锐的质疑，“什么意思？是我们周家请不动她，还是她觉得没必要来见我们？”

周砚抬眼，目光清冷地看向她“您觉得，在姑婆那件事之后，她过来听更多周家的说教，合适吗？”

朱殷被这不软不硬的钉子顶得一噎，“周砚，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家里？你结婚不通知我们，眼里还有没有父母？更何况，我之前已经为你相看了文华集团李董的千金，两家门当户对，连你父亲都觉得是良配，就等你见面。你倒好，不声不响就娶了林真，你让我们怎么跟李家交代？”

周砚闻言，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只淡淡回了四个字“与我无关。”

“你！”朱殷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呼吸一窒，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攥住了旗袍下摆。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里透出更深的寒意和一丝了然的讥讽“好，好一个‘与你无关’。周砚，你如今是出息了，翅膀硬了。可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这么急不可耐地娶林真，不就是看中了林家和舒家的资源吗？怎么，是觉得我们周家这座庙太小，容不下你了，急着要找更强的靠山？”

一直沉默的周奎此刻也抬起眼皮，目光沉肃地看向周砚，但是没有说话。

带周砚去林家的是他，虽没想着和林家联姻，但是能让周砚得到林盛的指导也是好的，他也没花多少心思，其余的都看他的造化。若这个儿子没出息，那也没所谓，若这个儿子有出息，那也是他的儿子。

周砚娶了林家的女儿，他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他这位也是联姻的妻子，就不这么认为了。

周砚看着母亲脸上那自以为看透一切的刻薄，以及父亲沉默的审视，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彻底熄灭。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扯了下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带着冰冷的嘲讽：“原来在你们眼里，婚姻就只能是算计和跳板。”

他无意解释，也深知解释无用。在这些习惯了用利益衡量一切的人心里，真情反而成了最可笑的东西。

“我给你们留情面，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至于我的婚事，不劳你们操心。”他重复道，语气里是彻底的厌倦。

朱殷强压着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周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婚姻大事，岂是你能如此儿戏自作主张的？”

周砚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父母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朱殷强作镇定的脸上，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

“第一，我的事，从来都是我自己做主。”

“第二，通知你们，是通知，不是商量。”

“第三，”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你们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的事？”

这三句话像三根冰锥，刺得朱殷脸色发白，连周奎都皱紧了眉头。

朱殷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主动权，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意味：“好，就算你自作主张。现在木已成舟，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接受。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林家那边……”

周砚直接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说了。”

他拿起车钥匙，眼神疏离得像看陌生人：“如果今天是想教我怎么‘管理’我的婚姻，那么没必要。我怎么对真真，是我的事。至于周家……”

他的目光在这间华丽却冰冷的客厅里扫了一圈，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除了这个姓，我和这里，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他微微颔首，不再给父母任何说话的机会：“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关上，彻底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所谓“家”，也明确地划清了他与原生家庭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