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澄心（第2页）

这是搏命的招式，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富冈义勇的头向后急仰，避开了这一撞。但因为他收腿的姿势，因为药粉的视线遮挡，因为这一连串的变故都在瞬息之间发生——

他的身体失去了完美的平衡。

虽然只有极其细微的一瞬，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但对经历了七日严格训练、感官被磨砺到极致的崇宫澪来说，足够了。

她的右手在撑地后没有收回，而是顺势向前探出，五指如钩，抓向他的脚踝。不是要扳倒他，那不可能。而是要借力。

她的手指扣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拉。不是要拉动他，而是要利用反作用力将自己向后甩开。

她的身体向后倒飞，脱离了战圈。在落地前的瞬间，她调整姿势，双脚稳稳落地，踉跄了两步，但站住了。

而富冈义勇，在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已经重新稳住了身形。他站在原地，月光照亮他的全身，黑色的夜行衣上沾了些许淡黄色的药粉。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那里有五个浅浅的指印，是她刚才抓握留下的。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三丈外的崇宫澪。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

崇宫澪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流进眼里，带来刺痛。但她站着，没有倒下。

富冈义勇沉默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在月光下显得低沉而清晰:

“判断，错了。”

崇宫澪的心微微一沉。但她没有辩解，只是安静地听着，等待下文。

“你判断我会因为药粉而后退。”他继续说，声音平稳，“所以选择向上冲撞，逼我后仰，然后借机脱离。”

“但在实战中，恶鬼不会因为药粉而后退。它们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它们会硬扛着药粉冲过来，在你撞上来之前，撕开你的喉咙。”

他说得残酷，但真实。崇宫澪咬着下唇，没有反驳。

她知道他说得对。

她刚才的应对，是基于对人类对手的判断，但恶鬼不是人，它们的行为模式不同，它们的弱点不同，它们的……疯狂程度不同。

富冈义勇向前走了一步。月光完全照亮了他的脸，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专注的审视。像是工匠在审视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看哪里还有瑕疵，哪里还需要打磨。

“但……”他顿了顿，声音比刚才低了一度，像是在斟酌词句，“反击意图，不错。”

崇宫澪怔住了。

月光下，富冈义勇又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他走得很慢，像是刻意留给她时间适应。

终于，他在她面前三尺处停下。

在这个距离下，月光将他的一切清晰照见：

睫毛上沾着的药粉颗粒，泛着微弱的黄光；紧抿的薄唇，嘴角线条比平时柔和些许；颈侧因激烈动作而凸起的青筋，此刻正缓缓平复。

但最让她怔住的，是他的眼睛。

月光落进那片冰蓝色的瞳孔，将深海照得清澈见底。她在清澈的深处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散乱，满脸汗水，眼神疲惫却明亮。自己是那样小，那样清晰，占据他瞳孔中央，仿佛被冰蓝色的海洋轻轻包围、承载。

而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他眼底那抹来不及收敛的情绪。

那不是平日的平静、训练的认真或评估的冷静，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专注，像在凝视重要的东西，确认珍贵的存在，以目光丈量无法言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