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官在凤元(第2页)
好容易寻到个茶棚,茶博士上了盏清茶,被笏卿硬塞了些钱,却是拒不肯收,更是拒不肯说,一番软磨硬泡,才叹道:“我本不愿说的。”他掂量着,“看你面善,便劝你一句——走在路上小心点儿,至于住店,更应小心!”周剑臣凑上来,正欲问个仔细,茶博士便急急避开,自去招待他人了。
“先生!”
笏卿白他一眼:“小心些就是了!”
馆驿秋雨白鸟舞
待热气消下去些,一行人马便再度沿小道排开去,复行数里,又上官道,便将再见馆驿。
鞭斥良田远,风啸青山近。荒林间,兀地生出团团乌云,又炸响阵阵惊雷,眼看就要降下无端珍珠帘,所幸驿馆已在望,几人快马加鞭敲开大门,恰在争入馆时,无缝天衣便伴霹雳而下。
立于檐下,伸手向天举讨过些无根之水,想是白云经过赤日蒸晒的缘故,化作乌云降下雨来,也不觉有什么清凉之处,反倒打在地上击起了热气,许是这地要反了天不成!好在,不过多久,清凉雨落下降了大地的火气。
笏卿方赞一声明日便可感慨“天凉好个秋”。继而想起什么,转头未言语,却见周剑臣已递上御赐青渊剑。笏卿以手虚探,转手夺向他腰间,宝剑铮然出鞘,依旧当年模样,翻腕撩过檐外,一瞬便断了无色珍珠帘。
“我时时勤磨砺,”剑臣抚过剑鞘,“不忍使龙泉染锈迹。”
笏卿微一点头,弹铗歌之:“壮士怀愤激,安能守虚冲?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剑光招呼起风云,“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列缺霹雳,天地一白,檐下施展不开,便将雨水沾了衣袖,挥斥间更添了些分量。“慷慨成素霓,啸吒起清风……”天时地利人和,果有“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之气概。
天公执鞭,斥得万物抬不起头。
周剑臣抱臂看了,当年狂生剑舞确有几分仙姿,当自村宴上持节亦有风骨,而今日,似乎不同往日,许是风雨之中,剑意也当沉重些。
当飞龙入海、宝剑归鞘,周创臣面色一亮,赞出一句:“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
“先生方才吟的,是晋时张华张茂先的《壮士篇》。”周剑臣解下腰间剑放于身侧,见笏卿换下外衫,占了一座,又继续赞道:“风云变幻之际,弹铗而吟,振臂而舞,当真豪气纵横!只是……先生剑意沉重,不知有何忧虑?”
笏卿看他一眼,摇头笑道:“没什么,不过是见此风雨,心下颇多感慨,随兴所致而已……”见他犹疑云不释,只得叹道:“天地一何久,死生一何倏!”举杯饮下一口,是清茶,只因方才弹下一粒金菊,便有淡淡香,激得肺腑澄澈、头脑清明。
“我是为苍生所忧!”
“先生是为百姓而忧?”
二人异口同声,相视而笑,转而轻叹。
“这世上官员如风县那样的,终究是少数……”
“是啊!像他那样劳心劳力,不知还能折腾几年?”
笏卿瞥他一眼:“终是贪恶多!”
“哈!贪官污吏是杀不完的!”二人又是一笑,“也对!”
梧桐一夜惊秋雨。
二人畅谈后,笏卿自在房中睡了,周剑臣记起茶博士的话——“住店犹应小心”,不知身处官家的馆驿可算住店么?
风萧萧兮,孤灯只影长,按剑细提防。
夜深宜休息。
恍惚间,有人悄声争执起来。
“那是为民的好官!”
“你亲眼见了?”
“你站住!”
“有恶人专长着大慈大善模样。你……看得清么!”
“你站住!他不是奸恶之辈!”
“哼!我手中钢刀自有评判!”
“你站住!”
金石相击,叮然有声。
趁电闪雷鸣之隙,一道黑影直掠向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