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灰烬之海(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胜利。

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金属,贴在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胸口,汲取着他本就不多的体温。

他赢了。他用一记干净利落的火焰咒,将那个麻瓜愚蠢的幻想、僭越的窥视,烧成了一堆一文不值的灰烬。他捍卫了界限,展示了力量,让那个抱着调色盘的蠢货连滚带爬地逃回了他的巢穴。他理应感到……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满足感,如同成功熬制出一锅完美的魔药,所有材料都在他精准的控制下分解、融合,达成预期的、了无生气的和谐。

但为什么,他的指尖在黑袍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为什么那团焦糊的气味,如同最劣质的廉价香水,顽固地附着在门厅的空气里,甚至渗透了他油腻的发梢?

他站在玄关的阴影中,母亲——不,是那个女人——最后一眼,像一枚被冰水浸透的针,反复刺穿他试图凝聚的思绪。

空无。

那不是愤怒,不是谴责,不是他早已习惯并擅长应对的任何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彻底的剥离。仿佛他只是房间里一件碍眼的家具,一块需要绕行的路障。她的目光扫过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就像光线穿过一片绝对真空。

这不对。

他预想了尖叫,预想了泪水,预想了歇斯底里的指控。那些是他认知范围内可以应对的范畴。他可以用更锋利的言辞切割回去,可以用更彻底的沉默筑起高墙。他甚至隐秘地、卑劣地期待着她的崩溃,那将再次证明她的软弱,证明他所做一切的“必要性”。

可她只是关上了门。

一声轻得几乎侮辱的“咔哒”。

将他,连同他脚下那堆象征着他“胜利”的灰烬,一起锁在了门外,锁在了一片骤然膨胀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滚。

这个他不久前掷向莱恩的词,此刻像一只回旋镖,带着嘲讽的尖啸,击中了他自己。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一次,他没有再用“阿拉霍洞开”,而是用了钥匙——这所房子里唯一一把属于他的、具有物理形态的禁锢之物。锁舌滑入锁扣的声音,在此刻失去了所有提供安全感的意味,只像一声孤独的回响,回应着隔壁那声终结的“咔哒”。

黑夜如期而至。

但他惯常用以自保的黑暗,今夜却背叛了他。它不再是他思绪的屏障,反而成了一面巨大的、扭曲的投影幕布。

莱恩·莫里亚蒂那张因震惊和心痛而扭曲的蠢脸,反复出现。

然后是那幅画。

他强迫自己回忆那拙劣的笔触,那廉价的颜料,那试图用光影和色彩来“定义”一个活人的狂妄。可浮现在脑海的,却不是这些。是画中那双灰色的眼睛——清澈,带着一种他拒绝承认的、静谧的哀愁。那不是艾琳·普林斯平日里被生活磨蚀得黯淡无光的眼睛,那是……一个陌生少女的眼睛。一个被困在中年妇人躯壳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悄舒展着疲惫灵魂的少女。

“……她需要被看到!她不像一个……”

“不像一个母亲?”

他当时精准地截断了莱恩的话,用讥讽作为武器。但现在,在这绝对的寂静里,那把武器调转了方向。

不像一个母亲。

那她像什么?

一个他拒绝回答的问题,像沼泽里的气泡,在他脑海中破裂,释放出更多有毒的思绪。

他想起了蜘蛛尾巷。想起了托比亚·斯内普醉醺醺的咆哮,砸碎的酒瓶,以及落在那个畏缩女人身上的拳头。他记得自己当时在哪里吗?他躲在楼梯的阴影里,像一只藏在缝隙里的虫子,指甲深深抠进腐朽的木梯,用尽全力压抑着冲出去的冲动——不是去保护她,那时他太弱小,而是去……加入施暴者?用更恶毒的语言去攻击那个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保护他的“弱者”?仿佛这样,就能与他所憎恶的暴力源头划清界限,证明自己的“不同”?

一种冰冷的恶心感攫住了他的喉咙。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腔剧烈起伏,需要大口呼吸才能对抗那阵眩晕。他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科克沃斯肮脏的、被工厂火光照亮的夜空映入眼帘。这片污浊,比他房间里凝固的寂静更让他感到熟悉,甚至……亲切。

至少这片污浊是诚实的。它不试图用煎蛋和沉默来伪装成别的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下方那个小小的院子。就是那里,那个麻瓜窥视了她,“盗窃”了那个瞬间。也是在那里,她坐在阳光下,露出了那种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松弛而柔和的神态。

为什么?

为什么她在一个麻瓜的窥视下,能流露出那种神情,而在面对他时,只剩下麻木,或者……刚才那令人窒息的空无?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