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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同治光绪年间州县官选任制度的嬗变(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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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委署问题上,一些边疆省份还获取了“不拘文法”的权力。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广西因“游匪滋事”,巡抚柯逢时奏请变通补署章程,要求三年内委署州县“勿拘文法”。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巡抚林绍年又请将广西“不拘文法成案”推广两年。两年后,巡抚张鸣岐又奏请将此变通章程再展期两年,“所有在省候补各员准于酌量随时委署”[55]。“不拘文法”成为广西州县委署中的常规,并为他省所援例效法。[56]

在边疆地区,依据加强边疆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将军督抚常常奏请变通官制,或立新章,将增设州县奏为题调缺,或将原来中简缺转为题调缺。新疆军兴之时,督办新疆军务刘锦棠奏请新疆北路实缺由关内调补,请将甘肃候补曾经引见验看领照到省以及实缺人员,如遇有人地相宜缺出,由巡抚分别请补请调赴新疆差遣,“毋庸先行奏留”,道员以下各缺“毋庸回避”[57]。建省之后,又奏请将新疆南路各员缺也照变通章程“由外酌补一次”[58]。台湾建省后,巡抚刘铭传也奏请添设改设厅县暂准不拘资格,“一体变通酌量补署”[59]。吏部复议时只同意台湾要缺知县酌量请补以三年为限,新设知县以一次为限。而闽浙总督卞宝弟和台湾巡抚刘铭传则马上上折要求仍照原议,以十年为限,中简缺则要求“一咨一留”[60]。

在东北,吉林将军铭安于光绪四年(1878年)奏请将吉林三厅设民官划疆而治,添设厅县,统归外补。光绪七年(1881年),他又奏请凡吉林新旧州县各缺,由部拣发曾任实缺正途人员来吉差遣人员,均由将军等考察并试以事功后“不分满汉,酌量补用”[61]。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东三省建省后,总督徐世昌奏准东三省职司官制及督抚办事要纲,取得各项员司“皆准变通补署”的权力。[62]三省对于州县官的任命,皆由总督会同巡抚对候补人员询事考言,缺出后遴员试署,再请补授。[63]

在云南,总督丁振铎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奏请将八个原部选州县改为冲繁要缺,“由外于实缺应升应调并候补人员内,择其才具人地相宜者酌量升调补用”,理由是滇越铁路的开办,使这些地区“事务纷杂,交涉繁难”,“非得精明干练情形熟习之员难以胜任”[64]。

总之,自同治光绪年以来,州县官选任制度面临两个突出矛盾:一是督抚题调权扩展并不断侵夺部选权,使原来严格分明的部选与外补并存的选官结构受到极大挑战。二是捐纳、保举扩大造成选补困难,州县官队伍品质低下。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的一道谕旨称“吏部职司铨选,自例章繁密,仅以班次资格为定衡,大失量能授官之本意”,“闻各省选缺州县,骤膺外任,不谙吏事者十居七八”,这些人“专凭年资入选,一旦任事,大率听命于幕友,纵容丁胥,百弊丛生”;同时“保举捐纳冗滥甚多,治理民情,多未明达,检查法律,亦不能通解”。[65]在以资格为主要依据的繁密的选官制度下,难以产生合格人才;而保举和捐纳的举办,又致使官员流品混杂、仕途壅滞,带来吏治的腐败。州县官的选任制度已到了必须改革的地步。

三、同光年间的整顿

1。加强正途,强化部选

为克服因捐纳保举扩张而带来的流品混杂、仕途壅滞的局面,清廷不断试图通过加强正途和部选的办法加以解决,并由此引发了同治光绪年间督抚与吏部之间对参革丁忧等缺的争夺。

关于丁忧、参革、终养、降补、修墓、葬亲、撤回、改教、回避各项缺出,定例各有区分,即用、候补两项遇有升调、病故、休致遗缺,各按轮次序补;终养、改教、撤回、降补、回避遗缺,以即用、候补两班相间酌补;而丁忧、参革遗缺,则专以军功候补人员酌补。[66]太平天国时期,军功、保举人员增多。同治七年(1868年),据御史李德源条奏变通选法,吏部议复将参革缺出归于外补,丁忧缺出通归部选。[67]这立刻引起督抚的极大不满。同治十一年(1872年)李鸿章上奏认为,各省丁缺多于参缺,致使“军功候补一班几无序补之期”,壅滞愈甚,故而要求将丁忧、参革两项中简缺悉改为“一选一留”[68]。这一次的力争,使吏部不得不同意丁忧、参劾缺出之时,准军功人员扣留题补。[69]

光绪初年,又不断有御史上折提出州县吏治问题,要求强化正途出任州县,将部分知县员缺拨归部选。光绪九年(1883年),吏部议复给事中戈靖等奏,将原归于各省以军功人员请补的丁忧、参革等缺收回划归内选,只将升调、病故、休致、撤回、改教、回避等缺归于外补。在督抚看来,不仅丁忧、参革遗缺最多,而且这一规定直接影响军功候补人员补班,因此纷纷上奏反对。直隶总督李鸿章上折请将各省知县选缺内丁忧、参革、终养、降补、改教、撤回、回避等七项暨修墓、葬亲等项缺出,合并计算,统改为一选一留,“第一缺归部选,第二缺留归外补”。其中,丁忧、参革两项专归军功候补人员酌补,其余归进士即用与各项候补人员分班酌补。[70]而四川总督丁宝桢则认为,丁忧、参革等缺归部选将致使候补知县望补已难,“军功候补一班将同废弃”,要求将参革一项仍归外补,其余六项留补四次、咨选一次,或二留一咨。[71]张之洞也上折请将丁忧、参革在内的各项缺出,统改为一咨一留,“于咨报开缺时,随案声明”[72]。虽然这一次督抚抗争的声势更大,但结果却是吏部以“未便纷更”为由,只准将参劾、降补二项改为一咨一留[73],“参革之缺仍专用军工候补人员,降补之缺仍以即用、候补两项人员相间轮补”,其余均为部选,并要求各省督抚“不得再行渎请”,成为定例。[74]

2。强化委署章程

委署是晚清督抚违例用人的重要途径,为扭转这种现象,吏部多次强化调整委署章程。同治十一年(1872年),吏部定州县委署轮次,“先委正途一人,次委劳绩一人,再将各项委用试用人员轮委一次”,并允准“按出缺先后,察看人地相宜,酌量委署”;也就是在认可“酌委”的条件下要求将正途放在劳绩之前,按序轮委。光绪三年(1877年),吏部咨会各省,强调各省不得违例委署州县,并严格规定委署比例,其中如有必须将实缺州县佐杂调署者,州县与佐杂分计,不得逾十分之一;候补委用试用人员,如委署有人之缺,州县与佐杂分计,每年各不得逾十分之一。[75]

但这些规定仍无法解决督抚委署中的违例问题。光绪三年(1877年),就在吏部重申委署人数限制之时,云南巡抚潘鼎新上奏以滇省地居边远,善后事务烦难,必用熟悉之人为由,请将云南委署章程予以变通,即委署人员可不照例行使。[76]针对各省借委署更调频繁的问题,光绪十九年(1893年)御史郑思贺上折称,“闻山东州县向有年终纷纷调缺之说,近来顺天各属亦多辗转调署”,请严遵旧章,即各省委署应补应选各缺,仍以一年为率;如有“为缺择人量才移调者,均当试署二年,如果人地相宜,方可酌为调补”[77]。建议对委署章程略加变通,将委署中有才能的人通过试署调补,以解决借委署自行更调纷繁的状况。但“各省习为故常,相沿无改,往往以缺分之优劣为属员之迁移,更调频繁,几若传舍,其中实心办事者未始无人,到任或半年或一年,遽行交卸”[78]。

吏部虽然力图强化委署章程,但章程本身也有漏洞,即在确定“轮委”的同时,又准许督抚依据人地相宜“酌委”,这样,到光绪年间,就出现了各省制定的“轮委”与“酌委”相间的委署章程。这些章程在总体上并没有逾越吏部的原则,但各省在运行中也形成了自己的游戏规则。一般中、简缺用“轮委”,要缺、优缺用“酌委”。[79]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张之洞定湖北委署章程,称凡遇轮委之缺,将轮委一班前十名于藩署官厅榜示,遇有缺出,先尽前三名委署,“其或实在人地不宜,再将以后之员酌委”[80]。也就是说,督抚在“人地不宜”的名义下,可将轮委转为酌委。到了20世纪初年,由于新政的展开,“人地相宜”更是成为各省督抚委署州县官的重要借口,在这种情况下,委署人员早已超过了数量限制,朝廷也只能强调每三个月汇总报告一次了。

3。规范保举

同治年间,不断有御史奏请严定保举章程,以解决冒滥的问题。他们有的请严禁书吏保举州县,有的建议“只准保举以应升之阶加以应升之衔,其余班次花样一概删除”;还有的主张保题时“必举其一二事以实之”;亦有主张提高保举门槛,“非举贡文生概不准以州县请奖”[81]。吏部也多次奏定章程。同治元年(1862年)吏部议定章程,限制军营劳绩保举班次,“只准其就现在官阶,保奏补缺后以何项升补;续有劳绩,只准加级、加衔、加班,不准层递预保”[82]。光绪元年(1875年),吏部又奏整顿军功劳绩保举,规定所保人员应令其在所保之项候补,并将该员底缺开缺。[83]但这些枝节的调整并没有严格执行与落实。

光绪九年(1883年)吏部又奏定《严核保举章程》,强调保举军营人员必先咨部。但章程仍留下了漏洞。光绪十二年(1886年),李鸿章因派往朝鲜防护定乱出力保举山东补用知县严道洪等7人,吏部以他省人员不得在省列保和未先咨部驳回。李鸿章复奏称,自己保举对象为“海外军务,向不论何项人员均准立功保奖”,自不在严核之例,故而“再行声明并开清单”,请朝廷敕部给奖注册。[84]

光绪二十年(1894年),又有官员奏陈外省保案积弊。在朝廷的谕令下,吏部奏严定保举章程,这一次力图在程序上加强对外省保举的控制与审核,强调各省应将保案先行奏咨,由吏、兵二部依据部章严行查核,如发现有一名不合格者则将全案驳回。[85]但事实上也没有严格执行,吏部后来不得不承认,各省保举实际上都是于开保时随案咨部。[86]

新政开始后,清廷一再谕令各省督抚保举人才,各种新学、新政、洋务保举纷至沓来,各种违例现象层出不穷。如部章把军营保举作为异常劳绩,可保越级;而河工抢险、大坝合龙等保举虽然也是异常劳绩,但不能保越级。这样一来,“各项异常皆欲冒混军营异常”;拿获会匪可照异常劳绩优奖,于是各省请奖又“漫无限制”。针对这些新的情况,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吏部制定保举新章10条,严格区分“寻常劳绩”与“异常劳绩”,如“拿获会匪保奖”条规定凡“调兵剿灭者照异常”,“缉捕余匪为数无多者照寻常”。办理教案及交涉事件三年无过均“照寻常劳绩保一次”,等等。此外,还对各种保奖的等级、人数做了规定。[87]吏部的规定尽管越来越细密,但始终无法跟上形势的发展变化与需要。随着新政的开展,对各种新政人才的需求也在日益扩大,保奖名目越来越多,部章难以实行。如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袁世凯保举直隶游学日本法政速成科毕业各官13人,其中包括候补和试用知县8人,“不论繁简何项班次,一律由臣奏明请补”[88],即不仅在程序上是随案咨部,而且在任用方面也是不依班次由督抚请补。

我们看到,在晚清吏部与督抚的矛盾争夺中,旧有之例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通,即便是吏部,也不得不在“例”与“现实”中寻求一种平衡。光绪八年(1882年),给事中黄元善上奏指出各省首府首县例应先用正途人员,而各省往往以“正途不宜”为词,率以各项人员拣调,故而要求对保举非正途人员严定章程。吏部在复议中不得不承认“省会首府首县繁剧要缺,非拣调得人,难期治理”,提出的办法是:“上司若保非正途人员越次以各项人员列保者,如果所保之员犯此贪酷劣迹,别经发觉,即将原保之上司,于滥举非人降二级调用,私罪例上加等。”吏部的意图是通过严定处罚措施,“庶要缺不至滥保”[89]。在以后的材料中,虽然我们也发现若干因督抚保举不力而受到处罚的例子,但总体而言,在晚清督抚于政治生活中的作用日益扩大的背景下,在缺乏有效制度的背景下,通过“严惩”遏制“滥保”这一方法所起的作用是极其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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