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1页)
礼毕,到了婚礼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济尔哈朗上前一步,从腰间解下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精美短匕。他双手捧着,郑重地递到乌林珠面前。这是女真勇士对妻子最庄重的誓言——以佩刀相赠,象征守护与忠诚。
“福晋,”济尔哈朗承诺道:“此刃赠你。我济尔哈朗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必以性命护你周全,绝不相负!”
盖头下,乌林珠的身影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微颤,接过了那柄沉甸甸的匕首。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匕首紧紧抱在怀中。
皇太极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走上前,拍了拍济尔哈朗坚实的肩膀,“好!记住你今日之言!善待乌林珠,亦是助我!”语带双关,既是嘱托,也是认可。
玉章牵着洛博会站在佟佳氏身边。洛博会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满堂红色和抱着匕首的小姨,兴奋地拍着小手。玉章的目光则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那一对新人身上。看着济尔哈朗眼中的珍重,看着乌林珠抱着匕首时的坚定与信赖,她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大半。
新人被簇拥着送入洞房,喧嚣的喜宴渐近尾声。玉章抱着困倦的洛博会向皇太极轻声道:"爷还要陪诸位贝勒饮酒,妾身想着乌林珠今日出阁,额娘必定伤感,不如先去阿玛府上接她来我们府里小住几日。"
皇太极颔首,伸手为儿子掖了掖狐裘兜帽:"你素来心细,去吧。"
马车在额亦都府门前停下,玉章带着洛博会进入东院时,果然见佟佳氏独自坐在厅中,手中握着乌林珠幼时戴过的长命锁出神。见玉章抱着外孙深夜前来,佟佳氏又惊又喜:"这么晚了,你们怎么"
"正是想着额娘今夜必定难眠,特意来接您去我那儿住几日。"玉章将洛博会轻轻放进佟佳氏怀中,"洛博会今儿一直嚷着要找郭罗玛嬷呢。"
回到府中,玉章刚安顿好额娘和儿子,正吩咐厨房准备佟佳氏爱吃的奶饽饽,暖阁的门突然被急促地推开。她的心腹侍女阿裕脸色煞白,甚至来不及行礼,几步抢到玉章身边,气息不稳地低声道:"福晋!岳托阿哥在后角门的小厢房里浑身是血府医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但"
"快带我去!不许走漏半点风声!"玉章低声吩咐。她顾不得整理衣袖,跟着阿裕疾步穿过回廊。佟佳氏忧心忡忡地紧随其后。
后角门旁临时收拾出来的小厢房里弥漫着血腥与金疮药的气味。府医刚收起药箱,见玉章进来连忙行礼:"奴才已给阿哥止了血,但内伤还需"
玉章的目光已落在炕上那个身影上,呼吸随之一窒。
岳托被安置在炕上,身上盖着素白棉布,露出的肩颈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仍有点点血渍渗出。府里小厮刚为他擦净了脸,露出青紫交加的伤痕——左脸颊的鞭痕像条蜈蚣盘踞在肿胀的皮肤上,右眼淤血未消,额角的伤口虽已敷药,仍显得狰狞可怖。听到动静,他艰难地睁开完好的左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气音般的喘息。原本抱着胸口的双手无力地摊在身侧,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污。
"岳托!"玉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炕前,想碰他又怕碰到伤处,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她转头急问府医:"可有大碍?"
听到熟悉的声音,岳托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玉章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少年应有的光亮,只剩下刻骨的悲愤和绝望。泪水混着血水从他肿胀的眼眶中汹涌而出,“四…四婶…救…救命…”
他猛地抓住玉章伸过来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她的皮肉里,“硕托…硕托他…快被…打死了。”
“怎么回事?”玉章反手用力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另一只手试图去擦他脸上的血污,声音急切而低沉,“谁干的?”
她“是…是那个毒妇…叶赫那拉氏!”岳托的声音陡然拔高,身体因激动而剧烈抽搐,“她…她诬陷硕托…偷了玛法御赐的东珠!阿玛他…他信了!不听…不听一句辩解…把硕托…吊在梁上…用…用沾了盐水的马鞭…往死里抽啊!”巨大的痛苦和悲愤让他几乎窒息,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我去护着硕托…我抱着他…阿玛…他连我一起打!他说…说我们兄弟…忤逆不孝…怨望君父…是…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要…要将我们逐出宗族…贬为阿哈(奴隶)!扔到…最苦寒的矿坑里…自生自灭!”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泣血的绝望和不甘,随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佟佳氏站在一旁,早已捂住嘴,惊骇得说不出话,泪水无声地滑落。洛博会被乳母紧紧抱在怀里,小脸吓得发白,怯怯地看着炕上那个血人,小声问:“嬷嬷…哥哥他是不是很痛?”
玉章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代善竟昏聩狠毒至此,叶赫那拉氏的手段更是恶毒到令人发指,这是赤裸裸的虐杀,是要彻底铲除前妻所出的嫡子。她看着岳托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听着他字字血泪的控诉,胸中杀意翻腾。
“阿裕!速取最好的金疮药、止血散、烈酒,干净的布巾温水!”玉章的声音冷得像冰,“立刻封锁此院!今日之事,若有一字泄露,杖毙!”她眼中寒芒如电,转向几乎虚脱的岳托时,声音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坚定和力量。她俯下身,双手用力扶住岳托颤抖的肩膀,目光直视着他涣散却充满恨意的眼睛,“岳托!看着我!这伤,四婶和你四叔,记下了!叶赫那拉氏,还有你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