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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玓白眉心一颤。好些时候才提笔。敷玉白,扫嫣红,最后取南红、翠羽,以呵胶在她额心细细拼成一枚宝相花钿。

他凑得极近,呼吸灼热。青青被惊得睁眼,“……好了。”他已迅速退开,低头摆弄口脂。

青青怔怔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

灵蛇髻风流,眉如弯柳,面若芙蓉。额间花钿点睛,清艳俏丽,好似万千翠绿里迎风绽放的一抹红花。

这样的人,居然是她。

她发呆之际,默然瞧她多时的燕玓白突然取余下玉粉随意敷了敷面。背身冷道:

“我是怕你丢我的脸,可别自作多情。”

“……”

青青本想借这机会说清楚,话到嘴又咽了回t去。

还是等晚宴后吧。

车辇上,两人又恢复了冷战的气氛。老管家见燕玓白一愣,见青青又是一愣,途中频频偷看他们几眼,神色微妙。

宴客厅内觥筹交错,暖香袭人。当地官僚世族齐聚。明着是中秋宴,实则是来贺王度正式雄霸江左。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那个来投奔的小皇帝了。

燕玓白与青青前一后踏入时,满堂的目光霎时汇聚过来。

众人先是惊于燕玓白一身过于华艳的绛红礼袍,随后又被他身旁的少女吸去视线。

灵蛇髻婉转秀美,额间宝相花钿精巧别致,一身柿红曳地长裙衬得她肤光胜雪,清艳不可方物。

有些人不识,只觉二人都姿容甚美,尤其少帝,一席红衣光彩夺目,不愧美冠十洲之称。但座上识得的人,如王淑崔神秀王珂等则皆有惊愕。

这素日简衣的少女忽作打扮,竟给人以蒙尘明珠之感。

她安然直视前方,眸色清亮,倒减去几分秾丽盛妆的雍容,更显得年岁特有的烂漫来。

王淑不安地瞧眼崔神秀。她今日亦着柿红曳地裙,画落梅妆。却碍于气质太过沉稳端庄,飞天髻梳得繁重,妆也画得厚实些,反而不如那婢子瞩目。

王淑心虚,这身衣裙本是她为神秀精心挑选,意在……谁知竟弄巧成拙。好在崔神秀似乎不觉得有什么,反对王淑笑一笑。

王淑不敢看她,闷头饮酒。

王度坐于主位,目光在青青身上停留一瞬,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转头与众士族谈天说地。

再看燕玓白,自入席便专注地欣赏伶人奏乐高歌,时不时还抚掌助兴。碍于雅集一战成名,这次倒没有哪个世家子敢主动出言冒犯。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热络,却始终将燕玓白与青青隔绝在话题之外。

时机差不多,王度抚膝而笑:

“今日佳节,不可无雅乐助兴。臣听闻,曾有乐师以一曲《棠棣》令先帝赞不绝口。陛下又极好伶人,想来与乐曲一道十分精通。不知今日,我等可有耳福聆听天籁?”

满场皆寂。

《棠棣》咏兄弟情深,王度此举是要这前朝帝王,在他这臣属的宴席上如伶人般献唱,乃是故意折辱。

王度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算昨日的帐。

青青跪坐在他身侧,指尖掐入掌心。

燕玓白握着酒杯的手指顿了顿,满堂环视下,他脸上却自如绽开一个感怀笑容。

“刺史提起《棠棣》,实在令朕感慨万千。兄弟之道,固然可贵。然朕少年失怙,流离南渡,每每思及‘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便觉五内俱焚。”

他声音清朗,携有真挚,却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度,满面敬重:

“幸得王公不弃,于危难中施以援手,庇护朕与青娘。此恩此德,堪比再生!《棠棣》之乐虽好,又岂能尽述朕对王公这如江海如山川的仰仗与敬爱之情?”

他这番话,将兄弟之谊直接拔高到了父子之恩。

王度笑容不改,内心狐疑。几番前车之鉴,他知这竖子格外滑头。要他歌《棠棣》是试探其心有几分怨念。孰料此子顺水推舟套他一顶高帽。难道……昨日那番“胜亲父”是出自真心不成?

王度摩挲杯壁。折腰至此,他倒不能再直接相逼了。

“今日,朕愿抛砖引玉,不作旧曲,且赋诗一首,以谢王公厚恩!”

他略一沉吟,视线感激地拜过王度,慢慢定在了身侧少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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