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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崔家十七娘惯会做人。淑儿同她一起长大,至今竟未学得半点。”

管家却语塞:“不是崔十七娘。是湘东苑那位……崔循,循郎。”

“他?”王度似笑非笑,“他何时竟肯出他的桃花源了?这雅集莫非他属意崔神秀操办的?”

王度表情耐人寻味。

“可不好落他下风。你入府库挑满二十四抬,同送去。我倒看看,这位隐士究竟想做什么。”-

燕玓白回到云水院时,暮色已至。

院子里空荡荡的,属于杨柳青的那间房依旧门扉紧锁,悄无声息。

一路晚风拂面,酒意散尽,理智回笼。燕玓白望着那扇门,深深吸了口气。

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杨柳青从未如此躲过他。

难道就因为他逼问了那句“为何不认”?

怒火在他心头窜动。他在院中烦躁地踱了几圈——晾着的衣裳早已被她收走,案上的杯碟摆放齐整,连角落里的木桶都刷得干干净净,叠放一处。

所有属于日常生活的痕迹都被她收拾得一干二净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攫住了他。燕玓白突觉恐慌。

薄唇几度张合,最终,他还是败给了被她无视的惧怕。趁着天边红霞未落,燕玓白敲响了房门。

“杨柳青……我回来了。”

门内,是令人心慌的长久寂静。仿佛里面的人已经不在,或者,根本不愿回应他。

他站在门外,肌肤被吹得发凉,燕玓白的耐心即将告罄。他捏拳,欲寻刀劈门直入,问她到底为什么一夕之间同他划了楚河汉界。房门内传来轻微的响动却制住他蠢蠢欲动的手,燕旳白目光一炯,陡又暗淡。

并非开门,而是什么东西被轻轻放在了门边的矮几上。

随即,青青那熟悉,此刻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隔着门板平平传来:

“灶上的小炉里温着鸡丝粥,蒸屉里还有两个素馅饼子。陛下今日饮了酒,用些清淡的……早些安歇吧。”

她依旧不肯见他,却也算让了一步。

燕玓白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其看穿。他抿紧唇,所有汹涌的质问、不甘的怒吼、甚至是笨拙的服软,在喉头剧烈地翻滚冲撞,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冷哼。

他没有去动那些食物,也没有再敲门。

只沉默又固执地站在她的门前,任由冰凉的夜露浸湿他的肩头。天幕昏黑,燕旳白头也不回转身,担着一身怒气与挫败离开。

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

里头,青青听着他脚步声,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

月挂枝头,这一夜,云水院的二人不约而同地辗转难眠。

城东亦有一股寂静。

药香与墨香交织,氤氲不散。

崔循半倚在铺着厚厚狐裘的榻上,面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惊人,此刻正牢牢锁在静立榻前的崔神秀身上。

“神秀,”他声音有些沙哑,“我同你所言,你思量得如何了?”

崔神秀捧着已然微凉的药盏,垂眸敛目,姿态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端庄:

“叔父,陛下龙章凤姿,确非常人。然,陛下与杨御侍患难情深,众目睽睽之下相拥不离,直言其为发妻。神秀……无意卷入是非,亦不愿行那夺人所爱自降身份之事。”

“糊涂!”崔循猛地一阵急咳,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吓得一旁的崔安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

他缓过一口气,目光愈发灼热逼人,“什么患难情深?不过是困境中相互依偎!那杨氏,一介婢子出身,粗鄙无知,如何能母仪天下?如何能助陛下重振山河?!你是我崔氏倾力培养的明珠,才情容貌,德行手腕,哪一样不胜她千百倍?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时日一长,何愁不能占据他的心?”

他看着崔神秀侧脸,晦恨道:

“若非当年王度阻挠……你早该在他身边!何至于让一个婢子拔了头筹!”

崔神秀抬起眼,看着榻上因激动而气息不稳的叔父。记忆中那个清风朗月、才华横溢的崔家玉郎,如今已被经年的病痛消磨得形销骨立。

而今因少年帝王,屡屡做出出格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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