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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婴(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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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在一声沉闷的轰鸣中,被应灼强行震开。刹那间,一股积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阴冷刺骨之气,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咆哮着扑面而来。洞府之内,阴风怒号,卷起地上散落的枯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四壁上,墨绿色的鬼火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幽暗跳跃,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九幽地狱,光影幢幢,更添几分诡谲。

在那洞府最深处的简陋祭坛中央,一个形如槁木、身披绣满百鬼纹样的宽大黑袍的身影,正盘膝而坐。他周身环绕的阴煞之气已然浓稠到近乎实质,如同黑色的流纱般缓缓蠕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三寸之处,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正在规律性搏动的心脏悬浮着,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吞吐出海量精纯的阴煞之气。无数道细密的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心脏中延伸而出,又如同百川归海,精准地汇入他微张的七窍之内,进行着循环。

尽管云尧月与应灼早已屏息凝神,做好了万全准备,但当真正直面一位元婴期修士,即便是一位状态不全的元婴修士时,那超越一个大境界所带来的威压,依旧如同巍峨大山,轰然压下。云尧月只觉得周身空气瞬间凝固,呼吸为之彻底窒住,仿佛有万钧巨石压在胸口,连体内金丹的旋转都出现了片刻的迟滞。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是低阶修士面对高阶存在时的本能敬畏。

在她身侧,应灼熔金色的竖瞳亦是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体内高傲的龙族血脉仿佛受到了挑衅,龙元不由自主地沸腾奔涌,在她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赤金色光晕,将那无孔不入的元婴威压勉强抵御在外,光晕与威压碰撞处,甚至激荡起细微的空间涟漪。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也敢闯本座清修之地?”感应到闯入者,祭坛上的玄骨老祖缓缓睁开双眼。他那深陷的眼窝中,不见瞳孔,只有两团幽绿如磷火的鬼焰在静静燃烧,目光扫过,带着审视猎物般的冰冷与贪婪。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奇异地穿透了阴风的呼啸,直接敲击在人的神魂识海之上,让云尧月识海中的幽玄镜都发出了示警般的轻微嗡鸣。“唔…两个金丹期,根基倒都算扎实,灵魂气息也纯粹…正好,本座的万鬼噬心大法还缺主魂来祭炼!”

他话音未落,洞府内的温度再次骤降,石壁与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泛着幽光的冰霜,那股直侵神魂的寒意,让云尧月的思维都似乎要冻结起来。

“他正在全力炼化那傀儡核心,气息流转有滞涩,神魂波动亦不稳定,此刻绝然分不出太多心神应对我们!”云尧月强忍着神魂深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将师门秘传镜心诀运转到自身所能承受的极致,灵台保持着一片罕见的清明,瞬间捕捉到了玄骨老祖气息中那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不协调之处,立刻传音给身旁蓄势待发的应灼,“但即便他此刻只能动用五成实力,也绝非我等能正面硬撼,务必寻隙而动,一击即走!”

应灼微微颔首,熔金眼眸中战意与凝重交织,她同样感知到了那份危险,那是一种足以威胁到她生命的压迫感。

“呵”玄骨老祖阴恻恻地一笑,枯瘦如鸡爪的手指随意地向前轻轻一点,三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气瞬间自其指尖激射而出,如同漆黑毒蛇,发出凄厉的破空之声,带着足以冻结血液、腐蚀灵力的刺骨阴寒,分别射向云尧月的眉心、丹田以及应灼的心口。这随手一击,其中蕴含的阴煞之力与法则运用,已然超越了寻常金丹修士的全力出手。黑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抽空、冻结,留下三道清晰的扭曲轨迹。

“小心阴煞蚀灵!”应灼低喝一声,身形毫不犹豫地向前踏出半步,近乎本能地将云尧月护在更安全的身后位置。她双掌在胸前猛地一合,随即悍然推出,体内澎湃的龙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而出,化作一道凝实厚重、燃烧着炽热气息的灵盾,横亘在两人之前。

“轰!”

三道黑气几乎不分先后地狠狠撞在盾上,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是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牙齿酸软的“嗤嗤”腐蚀声骤然响起。赤金光芒与漆黑煞气剧烈地相互侵蚀、湮灭,应灼只觉得一股无比阴寒巨力透过盾牌传来,身躯猛地一震,闷哼一声,竟被硬生生震得向后滑退半步,脚下岩石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而她身前那面灵盾,表面已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光芒急剧黯淡,显然受损不轻。

“好精纯霸道的龙元!竟能抵挡本座一击?”玄骨老祖眼眶中的鬼火猛地一跳,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但随即,那诧异便被更深的贪婪所取代,“没想到,在此荒僻之地,竟能遇到身怀如此上古龙族血脉的后裔!妙极!妙极!若是能将你擒下,抽出龙魂,炼入这阴煞傀儡之中,定能造就出一具潜力无穷的鬼将!”

就在他心神因对应灼血脉的贪婪而出现一丝细微波动的刹那,云尧月动了。她深知这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一直隐而不发的幽玄镜自识海中无声滑出,悬于她掌心之上,镜身古朴,此刻却流淌着如水月华般的清辉。她并指如剑,引动镜光,那清冷光辉并非散乱照射,而是凝聚成一道纤细却无比凝聚的光柱,如精准的手术刀般,直射向那颗仍在不断搏动、为玄骨提供力量的黑色心脏!

“滋滋滋——”

清冽镜光与浓郁的阴煞之气甫一接触,便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冲突声响,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黑色心脏的搏动节奏,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刹那的紊乱,连带着汇入玄骨七窍的黑气也为之微微一滞。

玄骨老祖枯瘦的身躯随之轻轻一颤,眼中掠过一丝惊怒:“嗯?这镜子…竟能干扰阴煞本源?!”他确实大意了,本以为只是两个有些天赋的金丹小辈,随手可灭,却没料到一人身负古老龙脉,防御惊人,另一人则持有一件能直指力量本源、进行干扰的诡异法宝。

玄骨冷哼一声,彻底收起轻视之心,宽大的黑袍袖袍猛地一展。霎时间,洞府内仿佛打开了通往幽冥的通道,无数半透明、面容扭曲、发出无声哀嚎的怨魂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从虚空之中疯狂涌出,它们相互纠缠、编织,瞬间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洞府空间的巨大鬼网。这张鬼网尚未彻底落下,那股源自无数怨魂凝聚的极致阴寒与绝望气息,就已经让云尧月感觉周身灵力运转速度骤降,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

避无可避!

云尧月星眸之中闪过一丝决绝,没有丝毫犹豫,银牙紧咬,一点蕴含着精纯道源之力的舌尖精血喷在幽玄镜光滑的镜面之上。

“嗡——”

得到精血滋养,幽玄镜发出一声清越悠扬的长鸣,原本如水月华般的光辉瞬间变得炽盛夺目,镜面光华流转,仿佛真的蕴含了一片微缩的星空。一道厚重凝实、表面有无数细小符文流转的月白光幕冲天而起,宛如倒扣的玉碗,将她和应灼牢牢护在下方。

“铛!!!”

鬼网携带着万钧之势,重重地压砸在月白光幕之上,这一次发出的却是洪钟大吕般的震天巨响。整个洞府都在声波中剧烈摇晃,顶部簌簌落下无数碎石尘埃。光幕表面光华狂闪,以撞击点为中心,无数裂纹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云尧月更是如遭雷击,识海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剧痛袭来,喉头一甜,一缕鲜红的血迹已然从嘴角溢出,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坚持住!”应灼见状,熔金色的竖瞳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她双手在身前急速翻飞,结出一个又一个古老而复杂的龙族印诀。随着她的动作,周身皮肤之下,隐隐有赤金色的龙纹浮现、游走,无数细小的、蕴含着洪荒气息的古老符文自虚空中凝聚而出,彼此勾连、组合,最终化作一个将两人严密守护在中央的玄奥阵法。阵法成型的瞬间,一股灼热、堂皇、驱散邪祟的龙族威压弥漫开来,暂时抵住了鬼网持续下压的阴寒之力。

然而,境界的差距终究难以完全凭秘法弥补。鬼脸一次次凝聚阴煞之力,疯狂撞击着龙族阵法,每一次撞击,都让阵法光芒黯淡一分,应灼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一分,支撑得显然极为艰难。她那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化作氤氲白气,又被周围的阴寒瞬间冻结。

“不能如此僵持下去!他必须分心维持对傀儡核心的炼化,心神法力皆无法圆满,这是我们唯一的胜机!”云尧月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楚,镜心诀被她催到极限,灵识如同最精密的丝线,扫过玄骨老祖周身每一寸气息流转,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破绽。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玄骨老祖胸前黑袍的微微鼓起之处。那里,一枚样式古朴、温润剔透的青色玉佩,正散发着与周围浓郁阴煞之气格格不入的、淡淡的安定魂光。

“那是…定魂玉?”云尧月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悟。玄骨老祖修炼此等掠夺生灵、拘役魂魄的歹毒邪功,常年与阴煞怨魂为伍,自身神魂必然时刻受到反噬与侵蚀,绝无可能保持清明。唯有依靠“定魂玉”这等能稳定神魂、守护灵台的天地异宝,他才能在进行如此危险的炼化时,依旧保持灵智不灭,不至于被万鬼反噬,沦为自己功法的牺牲品!

“应灼!攻他胸前玉佩!那是他维系神魂清明的关键!”云尧月立刻传音,语速快如疾风。

应灼闻声,没有丝毫迟疑与疑问,她猛地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悠长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空气都吸入肺中,周身原本就沸腾的龙元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油库,轰然爆燃!她不再有丝毫保留,体内那源自遥远祖先的洪荒血脉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苏醒!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时代的龙吟,震彻整个洞府,甚至盖过了万鬼的哭嚎。在应灼身后,虚空扭曲,一道横贯视野、鳞甲毕现、爪牙狰狞的巨大龙影凝聚而出!龙影盘踞,熔金色的眼眸俯瞰众生,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威严与无上力量。在这纯粹的血脉威压面前,连玄骨老祖眼眶中的鬼火都为之剧烈跳动,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色:“这种威压…绝非普通龙裔!这是…接近始祖级别的上古真龙血脉?!”

“破!”

应灼双掌似缓实急地向前平推,身后那巨大的龙影随之发出一声震天龙吟,携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撕裂空气,径直冲向祭坛之上的玄骨老祖!这一次,她动用了沉淀在血脉深处的本源之力,攻势之强,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面对这真正能威胁到自身的一击,玄骨老祖终于无法再安坐祭坛。他霍然起身,枯瘦的双手在胸前急速划动,勾勒出一个复杂而诡异的漆黑符文。顿时,整个洞府内积郁了不知多少年的阴煞之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他身前汇聚,眨眼间便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刻画着狰狞鬼首的漆黑盾牌。盾牌之上,鬼首栩栩如生,口中喷吐着浓郁的黑气,散发出坚固不朽的气息。

下一刻,赤金龙影与漆黑鬼首盾牌轰然对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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