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第3页)
若彼时皇后欲对她不善,父亲暗布之人,企图如何搭救?
知柔细细思索,此人在宫中身份一定不低,且洞晓她的一举一动。
她该做些什么……双目在四周环视,良顷,伸手推开了殿门。
外头执守的禁军齐刷刷看过来,甲胄发出沉稳的相击声。知柔随即道:“我有一语想禀陛下,不知可……”
话犹未止,距门最近之人截断了她的话音:“陛下无谕,我等不得擅离。姑娘且回罢。”
料会如此搪塞,她顺着改口:“今日不禀,恐怕日后也没有机会了。大人能否与我文墨,我好写呈。”
被陛下留在西偏殿的人不多,可下场皆一般无二。
眼前这位宋姑娘立于一线微界,上头既未下令赐死,又不得放她离去,只怕她身上真缀着主子欲取之物。
踟蹰半晌,终吩咐一人去给殿外的宫监递话。
方才外面还只是一片昏黄,眨眼间天光急落,殿内掌起灯。
皇帝行到床边坐下,皇后的面庞在灯影中格外青白。见到他,她忙起身道:“陛下。”
“你还病着,别起来。”皇帝握着她的手,扶她靠回引枕,见方案上置着御医煎好的汤药,轻声问,“是刚醒吗?怎么不服药。”
说着便端起药碗,预备亲自服侍她。
与皇帝这样的接近,只在初成婚那几年,后来有了子嗣,情意渐随日月换了一番。此刻见他眼角深纹横纵,动作间仍是几十年前相识的模样,唇边不由牵一丝笑。
“妾这病养了月余,身子却一日比一日疲惫,怕是难再康健了,这药不吃也罢。”
皇帝额心骤攒,掂匙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低骂道:“太医院这群废物。”
“陛下莫罪罚他们。草木凋零皆有时,人亦是如此。妾此生少有抱怨,亦无遗憾,没什么不足意的,只盼陛下勿因妾心生烦忧。”
听她这般言语,皇帝终觉不忍,有关那张素笺的疑问悬在喉中,只宽慰她道:“兰慈不要想那么多了,好生将养,病必能好的。”
皇后闻言淡笑了笑,并未则声。
见她面有倦色,皇帝抬手唤宫人过来服侍,直到她睡下了,这才摆驾回宁远殿。
入殿后,皇帝换上了常服,余光扫到殿门,转头问身边的内监:“西偏殿可有什么动静?”
“一炷香前,西偏殿曾请予文墨。”
“给她了?”
内监敛目微讪:“臣正要请示陛下。”
皇帝轻哼一声,话不知是在说他,还是在说西偏殿那位:“倒是会迁延时间。”
缓缓收了眸光,踱到案后坐下,回忆下午那道挺韧的身形,与那人真是一模一样。
端得恭顺谨小,实则胆大心细——寥寥数语,她便见要害所在,不知死活地将那摞东西奉了上来。
十九年前常家的案子由皇帝亲审,她今日所为,是在质疑圣断,当杀。
可偏偏她呈上的素笺,不论纸张字迹,皆似出自皇后;偏偏她此行西北,也立社稷之功。
无不令人忆起当年常遇在狱中,艰难地仰起头,对他说的那句:“臣宁碎骨,也绝不会行叛国事,陛下不信臣,臣……无话可说。”
一时间便心软了,只叫人将她囚于偏殿,该如何处置,久而未决。
要杀她,可取的名目太多。但若要放她走,反需说服自己去行诸多事。
殿中烛台似经人重新摆放,剑格叫灯火投射,长剑在地上拖出一条坚锐的黑影,仿佛狭裹着沙场万千血流的重量,不住提醒着什么。
心头沉郁,皇帝站起身,叫道:“纪章。”
内监趋步近前,垂首听他吩咐一句,而后无声退出,踅往西偏殿。
不久之前,知柔借文墨引人,却只得一小内侍过来复话。隔着殿门,闻他与外边执守之众数语,隐约听出弦外之音,是有人劝她,耐心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