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第2页)
“我希望箱庭世界中的每个人能得到正确的死亡。”
萩原沉默半晌,很快转开因怔愣一直盯着望月而显得太过失礼的视线。他轻咳一声,神情里显露出几分真实的敬佩,轻声叹息:“这可真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心愿。”
祂抿起嘴角轻轻笑起来,不再说话。
*祂看起来又像是一轮苍白的月亮了。
而后在某一刻,少女陷入了沉默。
就像上一轮中他曾在松田联系望月时所目睹到的那种细微到极致的漂浮感,就像灵魂从此世的海水中轻微浮起,短暂地探知到某些不属于当下的讯息,似乎某个不可视之物出现在祂的身侧正与祂倾身交谈。
松田在这一年多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了望月。
——一种无处安放的恐惧命中了萩原,似乎有什么难以察觉的存在将要脱轨一般。
他深呼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抛弃了一切恐惧和不安,坚定地看向望月:“望月小姐,是松田出事了吧?您刚刚在和他联系,是不是。”
陈述的语气。
望月回视青年因坚定而近乎绷紧的侧脸,安静地垂下眼帘思索起来。在松田决定向萩原袒露自己的脆弱以前,祂是否应当在此时传达松田近乎寻死的计划?
当然,对熟悉轮回系文字游戏的松田和萩原而言,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某条隐藏起来的讯息,游戏玩家愿意死过多少个轮回——但当游戏设定落入现实,当身边的至亲好友成为被命运摆弄无数次死而复生只为达成最终的HE的玩家playercharacter——甚至连这样的终局是否存在都无人知晓之时。
数不清的人类个体在如此境况下连同存在本身也会开始质疑。
坚硬而脆弱、柔软而狠毒、却永远如此惹人怜爱,大约人类本就是这样存在。
“这一轮,快要结束了。”祂最终只是如此说道。
萩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收敛好焦急的心绪,再次重新睁开眼睛审视着固守秘密的少女,胜券在握地微笑起来,在少女神明面前,第一次展露出成年人游刃有余的姿态,包括他最引以为傲的洞察力。
已知的、未知的,曾经的当下的,被告知的与他所捕获的,直接的隐秘的,来自语言的隐匿于神情的,万物在他的眼中逐层剥离,像一块在他手中逐层解理的晶体,而他即是局外唯一的观测者。
而后一切再次重组。
“在此之前的轮回中,您和阵平ちゃん曾分别演示过轮回终结所有方式——要么执行者消亡,要么由管理者切断时间。而可预测的终结只存在两种可能性——其一,松田送死,其二,您来截断时间。鉴于他联系了您,我希望是第二种可能——当然,也有我的私心。无论是哪种可能性,它们指向同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一轮之后的时间将变得毫无意义。如果执行者主动牺牲,那么此后的时间也无法存在,松田也没有主动联系您的必要。所以综上所述,最终的谜底就是他要求您在某一时刻阶段时间,而您答允了——
“——如何,望月小姐,还需要我继续吗,如果您确实想要知道我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的话?”
*天才理所应当的傲慢,年长者近乎嘲弄的纵容,反抗者的不满与憎恨。
尖锐的攻击性由这个一向温和如丝绸软枕一般的青年直指箱庭的管理者,带着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望月轻声叹息,回避开萩原滚烫的目光,轻声讲述出松田的决意。
“依照阵平的推测,那群小乌鸦正铺开天罗地网想要捉住不小心闯进来的孩子,但阵平想要得到网里的诱饵。只要他伸出手,就会被视作背叛,但那群小乌鸦仍旧需要他的价值,因此他并不会为此死去,只会被彻底控制成为实验素材,再难做出任何行之有效的行动。
“基于这样的考量,这一次,将由我为世界带来终末的风景。
“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一切,萩原研二君。你能改变些什么呢。”
又一个陈述句。
“……望月小姐,请告诉我现在我能做些什么。”
“至少此刻,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它回答,“除了相信以外的一切,什么都不需要。”
当萩原在望月的提示下闯进那家酒吧看到恍惚失去意识的松田时,长发青年彻底慌了手脚。
他扑上去赶在倒地前将幼驯染瘫倒的身躯接在怀中,完全顾不上重重砸在地砖上的膝盖传来的隐痛。直到慌乱地触摸到松田颈侧仍旧微弱跳动的脉搏,才能稍微放下一点高高悬起几乎绷断的理智。
揽着失去意识的松田,萩原慌乱地转头看向被他远远甩在后面刚刚追上来的望月,语无伦次地是试图求助:“松田他、望月小姐、拜托你看看他怎么样、拜托你!”
苍白的手指搭上萩原颤抖的肩膀,望月轻声安抚他:“他没事,只是受到药物的影响暂时失去意识。”
祂从萩原怀中轻柔而不容置疑地接过神情安然的卷发青年,鲜红色的蛛网(*1)以失去意识的松田阵平和垂头怀抱着他的头颅神情宁静的人形少女为中心向四周迅速延伸,飞速填满了他们身旁的一切空间。
在被铺天盖地的血红色淹没实现以前,他看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匆忙闯进的身影,随即连同意识一并被淹没在仿佛连日光都被一并吞没的深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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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be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