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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萧墙埋祸(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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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长这么大,也许是第一次独立决断一件并非无足轻重的事。这是不是预示着她今后在许多事情上要自己替自己拿主意了?

由于是在刚搬迁到新医院的喜庆气氛中,郝武长的恶行被忽略了,反而把添丁进口当做是新医院风水好的见证。郝武长恰好是忘性大记性小,他无论做了什么坏事都绝不会有真正的自责或内疚。以前他喜欢写检讨书,并不是为了改过,而是为了能够再犯。等焦最婵从医院一回到家,他就哪儿疼往哪儿戳:等小丫头一过满月,就把她送人算啦!

焦最婵知道他嘴里没有人话,懒得答理他。

郝武长却像逮住了理一样:你听到了没有?把丫头送了人才好要第二胎,我得要个能继承郝家香火的儿子!自回得家来,焦最婵还没拿正眼看过他,便仍旧待理不理地说:郝家的香火有什么可值得继承的?即使有个儿子,你又能让他继承什么?

郝武长被噎得一瞪眼,但他很快就又歪了一个词儿:这也是跟你爸爸学的,你们焦家就是重男轻女。如果你能给我生个儿子,兴许你爸爸也能对我们好一点儿。

焦最婵心里暗想,无赖,我就是生个儿子也不会让他姓郝,即便焦家真是重男轻女,也犯不上去看重别人的儿子!再说,你本身不也是男的吗?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你?焦家人不喜欢你,还指望会喜欢你的儿子吗?自己也知道不是东西了,又寄希望生个儿子……要说郝武长也够可怜的。

别看郝武长表面上像要杀七个宰八个的,对谁也不在乎,心里却藏着一种深深的自卑。只要有焦家的人来看望焦最婵,他能躲就一准躲出去,尽量回避跟焦家人在一个屋里待着。

就是武桂兰下死命令让焦家子女必须上的课,他也一次没有去过。自医院搬到新址之后,大家心气都很高,武桂兰定下制度,每天晚上八点到十点,在“焦家楼”下面的一间大屋子里上课。由武桂兰主讲,有些科目也请焦起周和黄鹿野讲。焦安国、卓欣运、最婵、最霞不听课是绝对不行的,甚至连一心想当护士的外姓人杨希,也每天晚上都去凑热闹。惟有他郝武长,一堂课没去过,但也没有人找他。这就是说,人家根本就没有打他的牌,有他五八,没他四十。

他在医院的地位就变得有些尴尬了。人家真要把他跟焦家子女一样要求,他受不了:人家不拿他当棵菜,他又有失落感,觉得自己被蔑视,被排斥……

郝武长最气的还是焦安国和卓欣运。焦安国不回来,这个医院将来就是焦最婵的,他耐着性子等下去还有希望。焦安国这一回来,可真是冲了他的肺管子。更别提卓欣运,她跟他一样同是外姓人,且对医院寸功未建,哪像他这样为焦家出过力,卖过命!可焦起周和武桂兰显然是另眼看待那个臭丫头,晚上跟武桂兰睡在一个**,这不明明是给卓欣运吃小灶吗?还让她白天在药库里参与配药、制药,无疑是要将焦家的制药秘方传给她呀!更让郝武长感到不是滋味的,是他帮着焦起周在这块风水宝地上建起这个新医院,果真就好事不断,而这些好事却没有他的份儿!他暗憋暗气,一忍再忍。直到有一天,一个北京人受国家抗榜中心主任尚德堂所托,给焦起周捎来一个日本患者的感谢信和六十万日元的现金,郝武长终于忍不住了……他并不知道六十万日元折合成人民币是多少钱,只是觉得六十万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他在别处负责建一个像医院这样的工程,光是包工队给他的好处费就不会是小数,即使他不拿回扣,工程完成后单位也会奖励给他一笔钱。这可倒好,焦起周对他连个屁都没有放,乌漆麻黑地就过去了。这个老财迷,得了六十万的外快,也不说论功行赏给下边人分一分,竟是吃独份儿的,让他儿子全都存进了银行。看来这个世道上没有公平可讲,强人强马吃抢草,社会上的钱财为强者所霸占,为强者所享受,也可以被强者剥夺。

一阵急火攻心,郝武长闯进了焦起周的办公室,正是上午病人最多的时候。他知道焦起周好面子,有坏事也想捂着盖着,要闹就往大里闹,丢他的大丑,逼得他没有办法,想不想答应都得答应他!他进屋后先点上了一枝烟,主要是让脸和手都有点事可做,就像时下许多蹩脚的演员一样,不会演戏就抽烟,以缓解心里的紧张。然后他走到焦起周的桌子跟前,相当克制地说:爸,我想跟你商量点儿事。

焦起周把脸扭过来:什么事?

医院工资太低,我不想在这儿干了,想跟你说点儿以后的打算。

当着这么多病人,这家伙倒是单刀直入。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郝武长称呼焦起周和武桂兰不再用“你老”啦。无论是当人对众,还是私下里,要么就什么都不称呼,“哎哎”地乱喊,要么就是“你你”地像跟平辈人说话一样。眼下这些鸡毛蒜皮已经计较不过来了,难得他自己想离开医院,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焦起周站起身子,说:来,到里间屋谈。

里间屋也摆着两张桌子,桌子上堆着当天收到的信件。焦安国看完每一个来信者叙述的病情之后,写出处理意见,让父亲或母亲审查过后再给患者回信并寄药。郝武长一见焦安国和他的工作,心里的火又撞上脑门了。

焦安国举着一个漂亮的大纸袋子在端详,上面印着英文,纸袋子非常结实,好像是防雨防潮的。他用裁纸刀割开,从里面掏出病历和肺部片子。

焦起周在儿子对面坐下来,语调很和气:武长你说吧。

郝武长也尽量想说得心平气和:我们一家三口离开医院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焦起周感到了郝武长的来意不善,却还是和颜悦色:什么条件?

郝武长吊下了长脸不再含糊:我这个汉子没有啥大本事,但我一家三口也得活命不是吗?要么你将“回生灵”秘方交给我,要么将家产分一半儿给我!

连焦安国都从对面拾起了头。焦起周仍压着性子:为什么?

为什么?就为我是你闺女的爷们儿,就为这个医院是我盖起来的,至少有我一半儿!

焦起周气得两眼发黑,在不由自主地反射中爆发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真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一次次地保证,一回回地发誓,可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郝武长也全无顾忌了,一拳砸到桌子上:焦起周,我姓郝的也告诉你,只要你不答应我的条件,就没有你焦家的好果子吃!

焦安国蓦地站起来暴喝:郝武长,你还是人不是人?一个晚辈怎么这样跟爸爸说话?

哟嗬,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个你?郝武长一把抓起桌上的裁纸刀,向焦安国逼过去:我看先灭了你这个焦家的独苗儿,以后就省事啦!

黄鹿野和几个病人家属冲进来,但郝武长手里有刀子,仍旧乱砍乱捅地往前蹿,谁也不敢靠得太近。还是黄鹿野可着嗓子大喝一声,让郝武长胆怯了:你再不放下刀子我要给派出所打电话了,你光天化日持刀行凶,至少拘留你半个月!

这么多人一进来,郝武长就知道伤不着焦安国了。正在他迟疑着想找台阶下的时候,被刚刚冲进来的黄福根从后面抱住了腰。焦安国上前夺下他手里的刀子,把刀刃架到他的脖子上:郝武长,大家都看见你持刀杀人,我现在就是杀了你,或者把你弄残废,也叫“正当防卫”。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你捆起来送到公安局去!

焦起周却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传扬出去对医院的声誉也会有损害,于是对安国说:放开他,让他走吧。郝武长,从现在起你离开医院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

焦起周又转身对屋里屋外的人说:谢谢大家,没事啦,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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