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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告别中条山(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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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告别中条山

武桂兰晚上本来睡得就迟,当她觉着已经睡醒一觉了,发现屋子里的灯仍旧亮着,焦起周披着棉大衣还在埋头写着什么?她看看窗户,外面还一片漆黑,便趴过身子,用手将身体两边的被角掖紧,下巴颏儿垫在枕头上,轻轻地说:怎么还不歇着?

马上就完。焦起周连头也没抬。他的身体遮住了灯光,多半间屋子都陷在一种不稳定的黑影里。桂兰心疼:世上的活儿是干不完的,我们的岁数都不小了,哪能这么拼哪!

完啦完啦……焦起周放下笔,站起身子。屋子猛然亮堂了,刚才被挡在黑影里的武桂兰,被光亮刺激得眯起了眼睛。焦起周搓着两只手,边搓边放到嘴边哈着气,眼晴却还盯着桌子上刚刚写好的东西,神情甚是得意。

桂兰催促他:快关灯睡吧!

焦起周侧脸看看她,白天绾在脑后的发髻披散下来,睡眼惺松,慵懒而绵软。他弯下腰,用两只冷手捧住她的脸。桂兰激灵一下子睁开眼睛,盹儿也醒了,小声嗔道:老没正形!

起周嘻嘻笑着,把一张大纸拿到床边,飞快地脱光衣服钻进被窝,抖抖索索地抱住桂兰温热的身子。桂兰提醒他还没有关灯呢。他说再等一会儿,便将身子也趴转过来,左手搂着桂兰的后背,右手伸出被窝拿过那张大纸:你看,我把咱的新医院设计出来了。

四开的道林纸上画着一片房子,有楼房,有平房。焦起周给妻子讲解:正面这是门诊楼,你看样式如何?不错吧?先盖两层,地基要打得能够承受住五层的,将来儿女把医院干大了,可以再往上加高。穿过门诊楼进入院子,左边是住院部,一拉溜十四间平房。右边是职工住宅区。后面又是一栋两层小楼,是我们自己的住房。二楼是卧室,一楼是车库、药库、厨房……请你审核。

武桂兰的眼睛并没有看图纸,却歪转脸盯着丈夫:你什么时候又学会设计房子了?焦起周颇为自得:逼的,人被逼急了没有不会的。我们打算花多少钱,想盖个什么样的医院,只有我们自己最清楚。画出这么一个大概其的样子,明天交给工程局的设计队,花点儿钱就给你绘出标准的施工图来了……

他讲得兴致勃勃,却忽然发觉桂兰并没有认真听,看着他的眼神闪烁出一种渴念,一种诱人的风情。他的心也飘忽起来,身体开始发热,泛起一种饥渴,一种需要。双手把桂兰的身子扳到自己怀里,轻轻地亲着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嘴里还喃喃地胡数六数:老头子正在干活儿,你却用一副睡美人儿的伎俩撩拨得他心猿意马……

桂兰心里也痒痒酥酥,十分惬意,声音像夜一样温柔:我是美人儿的妈了。

要不美人儿的爸怎会这么喜欢你呢!

你还没有关灯哪!

不关,我要看着你。结婚几十年,都是黑灯瞎火地干好事,对不起我的小美人儿……的妈!

你忙了一天,夜里又没睡,不要命啦?

你就是我的命,这时候有你我就有命……

怎么越老越馋,越老越厉害了?

这要怪你,谁叫你越老越有味儿,越勾人家的魂儿!

大坏蛋……桂兰的嘴被一团灼热的东西堵住,身体被丈夫的两条臂膀拼命往他的身体上拉,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揉进他的体内。呼一下如烈火添油,她的身子随即也燃烧起来,在扭动中她被压住了,极其自然,又异乎寻常地疯狂猛烈焦起周很快就睡着了。武桂兰仍旧没有关灯,她细细地端详着丈夫的睡容,脸上还挂着笑,显得很满足,很自豪……这张脸她非常熟悉,此时却有点陌生。

她在枕席之上是良妻,行这种夫妇间的好事本是轻车熟路,奇怪的是她感觉越来越好,或者说是起周让她越来感觉越好……自从来运城后,起周渐渐强大而自信了。以前家里的大事小情,她都得拿一多半的主意,起周习惯于依赖她。现在就不同了,她只管给人看病,他才是院长,对内对外他说了算,有了威严,有了力量。就说要建新医院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用她操太多的心。越是这样,他对她倒越好了,她是他夜晚最安全舒适的停靠站,又能不断挑起他的欲望。

她是那种细腻敏感型的人,身体格外要受精神的支配,精神差一点身体都有反应。随着起周的变化,她精神上的压力轻多了,精神放松,身体也就越来越充实……这样的感觉真好。看来女人的福气就是自己的男人能扛得起家,而男人的兴奋剂则是权力和事业。

这一段时间焦起周就像中了魔一样,他心里想着的事就非得办成不可,不办成就跟心里有块病似的。他认定要自己建个医院,就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划算。现在的这个医院,虽然条件也不错,但终究不是自己的,要受治于人。人家乐意租给你你就可以用着,人家想赶你走你就得乖乖地搬家。特别是主管单位的头头经常换,换一个头头一套章法,说了不算,算的不说,谁能受得了?花钱租房子还得看人家的脸子,接长不短地得去走动走动,烧烧香上上供,又何苦来呢?趁着眼下地皮便宜,到处都有找不到活儿干的工程队,花不了多少钱就能把小医院盖起来。它将永远属于自己,可以传辈,一劳永逸地再不为房子问题看别人脸色受别人气了!

他拉上三弟斌丹,看地,买地,找工程队商量价格,选建筑材料,找银行贷款?眼下的银行可真叫“人民”银行,贷款太简单了,你只要提出项目一有的人不想贷款银行还上赶着叫人家贷一贷多贷少全凭你自已一句话。何况焦起周还拿着一张副专员王尔品批的字条,自然就更省事了。但他和斌丹都是本分人,不敢多贷,用多少贷多少?每次焦起周从外边回来,都像讲故事一样说给她听。

她渐渐地学会了分享男人的智慧和快乐。当然,有时也难免会有些挫折和焦虑……焦起周睡得很沉,还忽高忽低地打起了小呼噜。

武桂兰笑了,越老越不添好毛病,年轻的时候睡觉死,倒不打呼,到老了睡觉轻啦,却想起来就呼噜那么几声。她用手指轻轻地抚摩着起周的下巴、脸颊、眉毛……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她伸出手关了灯,将身体扎进丈夫的怀里,感受着他呼吸的节奏,一会儿也跟着沉沉睡去。

人还觉得很冷呢,可树梢全都绿了,干工程就得很狠地抓住短脖子春天。

新医院已经破土动工,焦起周不可能经常盯在工地上,只能一早一晚或有事的时候到工地上看一看。因此他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经常守在工地上,紧紧地盯住工程进度和质量,要不他哪能放心?医院里谁能干得了这件事呢?他想到了郝武长,不敢说他多么靠得住,至少还算个自己人,而且是医院里惟一的一个大闲人,于是就让他专门负责督促新医院的施工。

“负责督促”这四个字格外对郝武长的胃口,他早就盼着要“负责”点什么,要“督促”点什么了。许久以来他肚子里就憋着气,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事给焦家的人看看,建新医院恰巧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焦起周干不了这种活儿,武桂兰也不行,他那些弟弟、侄女们更甭提,只有他郝武长才能把新医院建起来。要想能镇唬得住藏污纳垢的包工队,就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行。他嘴损,多难听的话也说得出嘴,多脏的话也骂得出口,说翻脸就翻脸,说返工就得返工,他敢耍混混拼命,别人行吗?

可是,开工好多天了,工程全都铺拉开了,医院却还没有给施工单位拨款。施工队队长几次三番地找到焦起周,他就让郝武长找斌丹,按合同把工程款划拨过去。

郝武长大模大样地摆摆手:别着急,啥时候给钱,一次给多少,都得听我的。

焦起周更关心的是医院的工程质量:咱跟人家是订了合同的,你不给钱人家能给你好好干活儿吗?

正相反,现在的人心太坏,拿到钱就不好好干活儿了,工程出了问题你也治不了他啦!郝武长居然说出了一通相反的理由,且显得胸有成竹:就是喂狗,不还得要会喂嘛,要在它正饿的时候喂,它就会感激你,听你的。

这家伙,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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