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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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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业修沉吟着,这件事表面上是南方的开发商在买,背后一定有土木集团在操纵,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一转手就能净赚几千万。但是,要想让他们把已经吃进嘴的肥肉再吐出来,可就不那么简单了。韩星还不死心,继续烧火:“简主任,我找你除去心里有气,不想把便宜让给骗子,还想救这个厂。郑厂长决定职工领半年的工资放长假,留下一个二三十个人的迁厂领导小组,最怪的是他不当组长,让解书记当组长,现在的书记都恨不得管业务。解书记立刻提出留一少部分钱叫我到东郊去搞基建,他拿着两千万去海南淘金,等从海南发了财再回来建新厂,您说这个厂子不就完蛋了吗?”

简业修为难:“韩厂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也不想看着杜觉为了自己赚钱就这么轻易地毁了一个企业,但事已至此,又怎么帮你们呢?”

“我如果让那个合同作废,你们能接着吗?”

“没问题,你跟那边一解除合同我们就兜起来,九河公司作你的后盾。但你不能胡闹,反让人家抓住把柄,我怀疑杜华正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你不能轻易地提出终止合同的执行,那你们要花一大笔冤枉钱包赔人家的损失,应该动用法律手段,证明这份合同不合法……”

韩星直勾勾地盯着简业修:“我明白,如果厂子真的黄了,我能不能到九河公司来打杂混口饭吃?”“说到哪里去了,你是能人,请还请不到呢。”简业修起身,“走,到公司吃点便饭再回去。”

中午,于振乾从荷兰回来,钟佩破例到机场去接,于振乾意气飞扬。办公室主任问他:“上夫人的车吧,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市政府有个酒会,您得去参加。”他顺便把请柬和一堆材料放进钟佩的车里。于振乾装作不满:“你给我这么一大抱文件,还说叫我好好休息。”夫妻上了车,钟佩摸着丈夫的手:“看你的气色还不错,累不累?”

“还是有点累,日程安排太紧张了,但很值得。FLP是荷兰的王牌公司,以他们的技术和牌子,跟我们合资后他们负责国际市场,国内市场我有把握拿到35%的份额,东方集团就具备了东西两方的优势,将成为日不落集团。”

“唉,别头脑发胀,步日不落帝国的后尘。”

“这不就是跟老婆瞎吹嘛!看见钟大区长亲自接机,无比感动,因而头脑发胀。”两人都感到十分亲近。

他们进了家,钟佩问:“在飞机上吃了吗?”

“吃了一点,飞机上的饭你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嘛。”

“那就再喝点稀的,我给你熬了鲫鱼汤。”钟佩摆上饭菜。她自己可是还没有吃中午饭呢。于振乾问:“于非有消息吗……在深圳呐,上一周就说要回来。”丈夫刚回来,最好在这个话题上不要多谈。也许于振乾也是这么想的,又开始问别的事情了:“你那些平房拆得怎么样了?”

“这要感谢你带了个好头,第一批动迁户已经搬走了,有录像,我放给你看。”钟佩放下碗筷去摆弄录像机——于振乾调侃:“是不是就为这个才去机场接我?”电视上出现了铁山工人新村搬迁的场面,还没有轮上搬迁的住户,站在道边上看热闹,露出妒忌、羡慕的眼神……门铃响,钟佩去开门——女儿于非和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姚天福一同进来了,手里大包小包地提了不少东西,他们可真会选时间,也许是早就掐算好了。于非强笑,一身的局促不安,柔声说:“爸,妈,天福让我陪着他回来看看你们。”

于振乾一股邪火直撞脑浆子,强自控制着:“不敢当,姚老板,你如果就是来看看我们,现在你看到了,我们也不留你了,请自便。”

姚天福本来就是矮个子小骨架,现出一种畏怯:“于伯父果然是大企业家的气势,快人快语,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您女儿跟我的关系你们也知道了,他爱我,我也喜欢她,现在我想跟我老婆离婚,跟非非结婚,我们今天来就是求你们两件事……”

于振乾极端厌恶地看着姚天福:“我可真佩服你,你不仅敢登门来见我,还敢张嘴求我们办事!”姚天福最初的畏惧一消失。

就又现出皮松肉紧的痞劲儿,嘿嘿一笑:“第一件是希望你们能答应让我们结婚;第二件,同福庄一拆,我的商店就没了,请钟区长跟城厢区打个招呼,在繁华地段给我找三间门脸的房子,我的生意干好了,你们的女儿不也跟着享福吗?再说,这对您来讲真是太容易了,不过就是张张嘴打个电话的事。”

于振乾站了起来:“两件事全不答应,你走吧?”于非央求妈妈:“妈,您就给说句话呗。”钟佩连头也不抬:“不行!”

姚天福并不着急,仍然嬉皮笑脸:“你们恐怕没有选择,非非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什么?”于振乾怒不可遏,问于非:“这是真的?”于非怯懦地看一眼父亲,极不情愿地点点头。于振乾抡掌要打,于非躲到姚天福的身后。姚天福眼睛里忽然闪出了凶狠的光:“别着急,她有了我的孩子,我们一结婚不就什么事都盖住了吗?如果你们实在不同意我们结婚,给我解决三间好门脸的房子,我也可以不声张,跟你们的女儿一刀两断。”于非一惊:“你说什么?”

于振乾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无赖:“流氓,你还有资格谈条件!”

“我说到做到,这些年你女儿至少花了我20万元,如果你们不给我调换门脸的房子,我就告你们的女儿拐骗我的钱财,叫你们又丢人又丢钱……何况我手里有一张钟区长受贿3万元的纸条。”

钟佩愤怒之极:“你说的是还给于非的货款,不过是让我转交。”

姚天福咄咄逼人:“问问你女儿,她什么时候开过商店卖过货?我又什么时候欠她的货款,到法院也没有人信你的话。我是个体户,什么都不在乎,你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丢得起这个人吗?不如咱们好好商量。”于非怒极,挥手给了姚天福一记耳光:“姚天福,你这个浑蛋!”

于振乾打开了门,暴喝一声:“滚出去!”

姚天福摸着脸颊却露出了笑意:“我滚出去没有关系,你们一家子好好合计合计,我等着你们的行动,于非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晚霞一抹,把国际展览中心的背面映得通红。同晚霞一样绚丽的是展览中心门前悬空的气球,和无数条从上至下斜挂着的多色绸带,在寒冽的微风中飒飒抖动。横空一幅大标语:“热烈庆祝一九九三年梨城国际商品交易会隆重开幕”,轻轻鼓**,两旁彩旗飘飘,花团锦簇。交易的季节,国内外客商云集,也是作为工商业大都市梨城的节日。展览中心的里面更是五彩缤纷。熠熠生辉,在餐厅部的每一个单问里,客人们早已坐好,这些都是交易会上比较重要的客人,要么级别高,是外地省市级的领导人物;要么钱包鼓,是交易会上的大客户,或者手里有投资、有项目。他们是梨城哪个部门请来的,就由那个部门的负责人作陪,但每一桌上都空着一个位子,是给市长留的。按惯例这样的场合市长最好能够出面,现代人格外讲究规格,人家到梨城来能被市长出面邀请吃一顿饭就算是享受到最高规格了。市长不出面你就是花了钱请客,人家心里也不痛快,还会心情舒畅地把兜里的钱撂在梨城吗?大家都心不在焉地东一句西一句地搭讪着。在无谓地耗时间,等待卢定安的出现——在同一个晚上,这样的饭局有好几处。

卢定安终于露面了,他进门先表示歉意,负责在本桌作陪的梨城市代表忙着起身介绍:张副省长、王市长、李总裁……然后一一握手。卢定安尽量真诚地看着客人,说着由衷的欢迎词,反复表达着友好和感谢,但是,谁都知道他不会记住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酒菜摆上,酒杯尚未斟满,小姐似乎相当熟悉卢定安的习惯,低声问他要不要先上碗米饭,他点点头,小姐立刻就给他端来一碗白饭。他不客气,不谦让——这又不是度荒时代,面对一碗白饭根本用不着谦让和客气。他一边和客人说着话,同时端起饭碗,三下五除二先把那碗白饭扒拉进肚子,客人们看得目瞪口呆,却又不便说什么。当每个人的酒杯斟上酒之后,卢定安便起身向客人敬酒:“真心地欢迎诸位来到梨城,我们搭台,大家唱戏。如果前台、后台有了漏洞,慢待了诸位,请及时提出批评,我先敬一杯,先干为敬。”小姐又为他倒上一杯。“我再罚自己一杯,因为我不能陪着大家慢慢喝,交易会明天开幕,今天客人都到了,我得挨桌去敬一圈儿酒。”说完又一饮而尽。

客人们赞叹:“卢市长真是爽快人。”

他见好就收,合掌拱手,谦谦而退。到了下一个地方,仍是如此这般地表演一番,只是不用再吃一碗米饭了,有了第一桌的那碗米饭垫底儿就足够了。有时就干脆不落座,不动筷子,喝下两杯酒就出来。客人们并不是都住在一个地方,分布在梨城的各大酒店,于是卢定安就像演员走穴一样,在两个多小时里几乎跑遍了大半个梨城市,把梨城“最高规格”的待遇送给每一个希望能得到它的客商,最后卢定安的肚子里除去那一碗自饭之外就都是酒!

晚上八点半钟,卢定安赶到了梨城大酒店的多功能厅,市政府要在这里举办招待会,集结了梨城市政治界和经济界的头面人物,邀请了来参加交易会的海内外一些大公司的老板和代表……

门口两边的长条桌上摆着饮料,大厅四周布置了介绍梨城的历史、现在和今后规划的图片资料。将要主持这场招待会的副市长金克任,西装考究,风度无可挑剔,却不停地看腕上手表,显得焦急不安,卢定安也看看表,走过来小声问他:“客人来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不开始?”金克任像牙疼一样咝咝往嘴里吸凉气:“等来书记。”

卢定安有些意外:“他会来吗?”

金克任不能不多说几句:“我想这样的活动不通知书记一声也不好,你通知了他可以不来,但不能因为他可能不来就不通知,免得事后让书记知道了会多想。是我亲自给打的电话,他答应得很痛快,说一定会来,这我们就不能不等了……”

“你去催一催,不能让这么多客人等得太久。”卢定安说完便走开去和熟识的人打招呼。金克任自己走不开,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人去催一下来明远……真是麻烦,他不知道市长听了他刚才的解释会作何感想?他为什么要给来明远打那个电话呢?是想讨好书记?他不敢说一点这样的意思也没有,想弥合市长和书记之间的裂隙?好像也还有这么一点公心……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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