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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水中的格桑梅朵(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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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珍姑娘答应着,起身后退着离开。

那之后,格桑梅朵的脸还是阴沉的,但却要出房间了。她会去官寨的碉楼上往远处看,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那以后有十几天时间,巴桑土司带着扎西巴杂外出了。离开月亮措,扎西巴杂整天想的的都是:曲珍姑娘又给太太讲了什么故事呀?

扎西巴杂以为,有了曲珍姑娘,太太的脸色会越来越好。可跟着老爷从外面回来,第一眼看到太太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太太更瘦了,身子单薄得像挂着一件衣裳。

格桑梅朵从碉楼上下来,远远地看到巴桑土司的马,一声不吭,就回房间了。

巴桑土司非常不高兴,一鞭子打在管家的身上,说:“没看见太太有病吗?风都吹得倒的身子,这样上碉楼,生病了、摔着了怎么办?”

鞭子落在管家的身上,就是落在了扎西巴杂的心上。扎西巴杂疼得下颌**,管家却像是牦牛毛从身上晃过一样,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化,狗一样耷拉着耳朵,战战兢兢地趴在主人面前。

“杀鸡给猴看吗?你不要这样威胁我。我以后不去碉楼就是。”格桑梅朵站在走廊上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不高,口气也温和,扎西巴杂觉得就像鸟叫声一样好听,巴桑土司却像被蜜蜂蛰了一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就在马上,转着圈儿用马鞭抽打今天正好在大院里的倒霉的下人。扎西巴杂也挨了一鞭子,不过,这一鞭子打在身上,却没有刚才那一鞭子打在心上疼。

巴桑土司打累了,把马停在管家面前,告诉他有贵客明天要来。然后就下马,穿过宽宽的院子和长长的走廊,上楼,进了他还洋溢着新婚喜气的房间。接着,扎西巴杂和院子里的下人都听到了太太的一声尖叫……没有人去注意那声尖叫是欢愉的还是惊恐的,下人们开始做各自的事情,扎西巴杂悄悄告诉他的管家父亲,他前几天和老爷去见的,就是明天要来的那个人。

5

杨孟真来月亮措的时候,官寨的人没有不意外的——他们看到那么多军人押着马帮进来,全吓坏了,相互打听着:马背上驮的什么呢?

格桑梅朵站在二楼的房间窗口往下望,第一眼看到杨孟真的时候,就被吓坏了。她叫丫鬟去把扎西巴杂叫上来,问:“来的这个汉地的将军是姓杨吗?”

扎西巴杂以为太太在计较成都女子学校的事情,把腰弯得低低的,说:“是,就是上次老爷去成都见的那位杨将军。”

“他驮来的是……”

格桑梅朵的话还没有问完,就听到巴桑土司在楼下高声喊:“快去,把太太请下来,来见见我的尊贵的客人。”

格桑梅朵继续低声问扎西巴杂:“是不是枪和火药?”

扎西巴杂垂着的手都快摸到地板了,可就是不敢吱声。看到太太出门了,赶紧间隔几步,跟在格桑梅朵后面去巴桑土司的会客厅。

格桑梅朵进了会客厅,扎西巴杂在门外等着老爷吩咐。

“李小姐,李瑶姬……哦,格桑梅朵,巴桑土司的格桑梅朵,我这可是‘有朋自远方来’呀,你现在是地主了,要尽到地主之谊咯。”杨孟真一看到格桑梅朵进来,就赶紧站起来,大步走到格桑梅朵面前,却不知道该施什么礼,居然抱拳作揖。

“你做的好事,撺掇巴桑土司把我带来这个地方,不要说见不到故土亲人,就是说话都没有几个人能听懂。现在居然有脸和我称朋道友,还叫我尽地主之谊,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格桑梅朵也不理睬杨孟真,自顾坐下喝茶。

“这是哪里的话?古城的事情算是兄弟的错,不过,来康定是你自己决定的嘛,我在成都可没有用枪逼你。”杨孟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呵呵笑着,走回去坐下。

扎西巴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官寨,总觉得杨孟真说话的气势和在成都的时候、在康定的时候不一样,表面上看软了很多,但骨子里却透着让人摸不透的邪气。但想到杨孟真在康定和老爷说的那些话,扎西巴杂还是一下子觉得腰杆直了,就像从成都回来经过月亮措,看到太阳在老爷太太的肩膀上的时候一样。

尽管杨孟真的态度温和了许多,格桑梅朵还是像和他有深仇大恨一样,重重地放下茶碗,微微皱着眉,问:“你血洗梁山关换来的,就是到这里来卖弄唇舌吗?不知道你今天带来的,是不是枪和子弹呢?”

“不是的,巴桑土司最清楚,我带来的可是金子,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富足起来的金子。”杨孟真干笑着。

“但愿是。”格桑梅朵说着,也不和谁打招呼,就径直出去了。

杨将军的军队和马帮走的时候,居然什么都没有带——除了巴桑土司送的礼物。官寨里的人和官寨外的更多人于是更想知道,他们驮来的是什么。可巴桑土司和管家似乎决定要坚守这个秘密,那些箱子放在地下室里,白天晚上轮流有人看守,连一只找不到食的小鸟都飞不进去。

但是,谜底很快还是揭开了:从一个吹着大风的傍晚开始,官寨里每一家人都领到一种据说“可以长金子”的种子。他们赶着季节,几乎是偷偷摸摸地开始播种,好像担心临近的官寨会来抢一样。

曲珍姑娘还是常来官寨给太太唱《格萨尔》。她再来官寨的时候,扎西巴杂乘着巴桑土司去地窖了,抽空跑出来,想问问她拉珍姑娘是不是回家了,可才到楼梯口,就听到她正和太太聊天——

“太太,明年月亮措就会富有了,老爷说,要搭建一个更大的戏台子,从拉萨请人来唱藏戏呢。”

“明年为什么就会突然富有了?”格桑梅朵对官寨里的事情一向不热心,所以很冷淡地问。

“因为老爷给了我们能长金子的种子呀!”曲珍姑娘有些兴奋地说,“等明年金子长出来,妹妹就可以办嫁妆了。”

扎西巴杂听到这句话,没留意脚下,摔倒在楼梯上。

格桑梅朵的丫鬟出来看了,赶紧回去向太太禀报。格桑梅朵叫曲珍姑娘先走,然后把扎西巴杂叫进来,问他:“那些‘可以长金子’的种子是不是杨孟真带来的?到底是什么种子?”

扎西巴杂说:“太太,那是老爷和将军的事情,扎西巴杂是下人,怎么可能知道?”

格桑梅朵就不再追问扎西巴杂了,挥挥手让他出去。

“我应不应该告诉太太呢?如果告诉了太太,老爷知道恐怕要扒我的皮呢。”扎西巴杂出门的时候正想着,却听到太太在房间里“哇哇”地呕吐,丫鬟慌忙站在门口叫扎西巴杂去把曲珍姑娘追回来。

曲珍姑娘回来的时候,太太还在呕吐。曲珍姑娘看了一会儿,又问了太太最近吃过什么,然后就说:“恭喜太太!”

当格桑梅朵得知自己已经怀孕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兴,马上就晕倒了。

“不用动,过一阵太太自己会醒过来。扎西巴杂,你去把老爷请到这里来吧。”

巴桑土司还在地窖里和管家一起算账,听扎西巴杂转述了曲珍姑娘的话,愣了一下,立刻转身出了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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