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之声（第1页）
青黛几乎是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跑了过来，见到她，差点要哭出来：“小姐！您没事吧？前头……前头都传遍了，说您……您打了永昌伯世子！夫人那边已经派人来传您过去了！”
果然，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沈晚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决然。“知道了。”她语气平静，“帮我重新梳洗一下，换一身……更素净些的衣裳。”
『对对对！』沈晴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不仅要换素净的，最好眼睛再红一点，显得又委屈又害怕！』
当沈晚晴再次踏入荣禧堂时，已是另一番光景。
堂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弘文端坐上首，面色铁青。王氏坐在他下首，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看向沈晚晴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针。永昌伯夫人竟也在座，她倒是还算镇定，只是端着茶盏的手微微紧绷，显示着她内心的不悦。而脸颊上还带着隐约红痕的陆文轩，则站在母亲身后，眼神阴鸷地盯着沈晚晴，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晚晴一进来，便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垂着头，纤细的肩膀微微瑟缩，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逆女！你干的好事！”沈弘文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哐当作响，“还不快向世子磕头赔罪！”
“父亲息怒……”沈晚晴抬起头，眼圈泛红，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颤意，“女儿……女儿知错，女儿不该……不该失手伤了世子……可，可当时世子他……他……”她似羞于启齿，哽咽着说不下去，只是无助地看向永昌伯夫人，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后怕。
这副情状，倒让沈弘文和王氏一时噎住。
永昌伯夫人放下茶盏，声音还算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二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文轩纵然言语有失，你一个闺阁女子，动手打人，总归是不该。更何况，还有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她提到污言秽语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显然刚才沈晴那番现代骂街语录，冲击力不小。
『机会来了！姐妹，按计划行事！就说是他意图不轨，你吓坏了！』沈晴在脑中紧急提示。
沈晚晴的眼泪适时地滑落，她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声音细弱却清晰：“夫人明鉴……晚晴不敢撒谎。当时世子……世子靠得极近，酒气熏人，言语间……言语间不仅轻贱晚晴，说要纳晚晴为妾，还……还伸手欲拉晚晴的手臂……晚晴一时惊慌，以为世子要……要用强，这才……这才失手推拒……至于那些话，晚晴当时魂都吓飞了，根本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你胡说！”陆文轩气得脸色由红转白，“我何时要对你这庶女用强？！分明是你这泼妇……”
“文轩！”永昌伯夫人厉声喝止儿子，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一眼。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借着酒意举止轻浮、言语孟浪是极有可能的。若沈晚晴一口咬定他意图不轨，这事传出去，永昌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更何况，沈弘文刚刚升迁，圣眷正浓，此时撕破脸，绝非明智之举。
王氏在一旁，脸色变幻。她自然乐见沈晚晴倒霉，但若牵扯到用强这等丑事，坏了沈玉柔的姻缘和沈府名声，她也讨不了好。
沈弘文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看向陆文轩的目光也带上了不满。他好不容易借着女儿的绣品在周侍郎那里得了好，仕途刚有起色，若因这混账世子的孟浪行为毁了清誉，他找谁说理去？
堂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永昌伯夫人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沈晚晴身上。这女孩儿，倒是生了一副好样貌，此刻这般情状，确实我见犹怜。更重要的是，她确有才华，那幅能让周侍郎和皇上都赞赏的绣品，绝非寻常。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她清楚，文不成武不就，若能纳个这样有才情、模样又好，关键时刻还能豁得出去的妾室在身边，说不定还能督促儿子上进……
这个念头一起，竟让她对沈晚晴方才的失礼少了几分恼怒，反而多了几分审视。
“沈大人，沈夫人，”永昌伯夫人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今日之事，看来是一场误会。文轩酒后失德，言语无状，惊吓了二小姐，是他不对。”
她话锋一转，看向沈晚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惜”：“只是二小姐，你这反应也太过激了些。女儿家名节重于性命，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不过……念在你也是受惊过度，情有可原。”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文轩方才说的虽是醉话，但……纳你入府之事，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考量。你是个有才情的孩子，若愿意……”
这话一出，沈晚晴心中警铃大作！这永昌伯夫人，竟然真的顺着陆文轩的混账话往下说？她难道看不出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吗？
『我靠！这老娘们什么脑回路？！她儿子都被打成这样骂成那样了，她居然还想着纳妾？！』沈晴也惊呆了，『姐妹，快拒绝！态度要坚决！但理由要漂亮！』
沈晚晴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对着永昌伯夫人，更是对着沈弘文和王氏，清晰地说道：“夫人厚爱，晚晴愧不敢受！晚晴虽身份卑微，却也读过几本圣贤书，知道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的道理。今日之事，皆因晚晴不愿受辱而起，若因此便入府为妾，与自荐枕席何异？晚晴宁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绝不敢玷污永昌伯府门楣，更无颜面对嫡姐！”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既表明了自己绝不为人妾室的决心，又巧妙地把玷污门楣、无颜面对嫡姐的高帽子扣了上去，堵得永昌伯夫人一时语塞，脸色也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