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脂淬流云纹深帷定三策（第2页）

最小的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吕雉：“阁令，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一个地方，女子可以不用受这些委屈？”

嬴阴曼抱臂立于窗边阴影里，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膛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压抑着滔天怒火。她恨不能立刻将那些轻贱女子的混账杖毙阶前，却深知杀人易，破心中千年枷锁难。这种明知敌在何处却无法立刻挥刀斩断的憋闷，几乎让她窒息。

嬴华快步上前扶起李媛，急声道：“快起来！陛下曾亲口赞许你的织机改良，这是何等荣耀！何必妄自菲薄！”

巴清立于窗畔，冷声道：“我在外行商二十载，什么腌臜话没听过？若次次都要哭一场，还怎么活？！”

齐太后缓缓放下茶盏，声音沉稳如磐石：“正因这世上尚无这样的地方，陛下才设立□□院，才有我等坤元阁立足之处。”

吕雉端坐主位，待众人情绪稍平，目光扫过每一张或悲愤、或坚毅的面庞，平静开口，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旧族越是打压，越证明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半年之后，陛下将于渭南封禅。□□匠学需加紧筹备，将新式织机、农具、军械，越多越好，届时呈于封禅台，献于上天之前。我们要借此良机，祈告上苍，再降天谕，为天下女子正名！此事关乎大局，必须严格保密，绝不可让旧族提前知晓，以致功败垂成！”

女学生们面面相觑，旋即凛然，齐声应道：“谨遵阁令之命！”纷纷拭泪，肃然退下。

待阁门紧闭，巴清立即上前一步，神色凝重：

“阁令，我在齐地的三支商队近来屡遭掣肘。田氏、赵氏那些旧族放话，要让我在商界再无立锥之地！既然天谕显示女娲与西王母愿助凤鸟，女娲踪迹渺茫，但西王母传说居于昆仑！我欲派人前往昆仑，求取神谕，看那些宵小还敢如何嚣张！”

嬴华惊道：“通惠君！昆仑远在西域之外，雪覆终年，连拓远司都未曾抵达如此险远之地！”

齐太后缓缓摇头：“穆天子西巡遇王母，终究是缥缈传说。如今西域诸部纷争不断，商队此行，凶多吉少。”

巴清挺直脊梁，目光决绝：“他们越是要逼我于死地，我越要闯出一条生路！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试上一试！”

嬴阴曼将头转向窗外无边的黑夜，她理解巴清破釜沉舟的决绝，亦深恨旧族手段之卑劣，这无处宣泄的愤怒在她胸中灼烧，如暗火涌动。

吕雉抬眸，目光锐利如刀：

“既然旧族断你商路，寻访西王母或可成为破局之机。然则，若让朝中知晓坤元阁暗中寻仙，必被污为妖言惑众，图谋不轨。此行必须绝密，仅以商队名义西行，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巴清精神一振，肃然应道：“阁令放心！”随即与嬴阴曼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悄然离去。

吕雉转而望向嬴华：

“公主，旧族终日以周礼压人。我要借阅宫中秘藏之《史籀篇》古本，以及历代周礼青铜器铭文摹本，仔细查证最初礼制记载。若后世诠释有篡改、附加之处，我们便能正本清源，夺回话语权。”

嬴华面现诧异：“那些古文字艰深晦涩，即便博士官署的学者，也未必能尽识……”

“老身于此道，尚能辨识几分。”齐太后眼中闪过睿智光芒，接口道，“雉儿此计，直指根本。若能寻得礼制原文与后世所释不同之处，便是我们最强有力的反击利器。”

吕雉颔首，语气凝重：

“此事关乎礼法正统，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让人知晓我等齐女在查证周礼，必被攻讦为窥探秦典，心怀叵测。请公主设法秘密誊抄相关章节，万不可让博士官署有所察觉。”

嬴华会意，郑重点头：“我明白了，明日便去安排。”

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沉静而坚定的面庞。风暴将至，她们已悄然布子，于无声处，酝酿着石破天惊的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