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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夜寒咖(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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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暖气还未散尽,沈渡起身时动作微稳,只是眉峰不自觉地蹙了一下——方才被江风浸冷的身体,似乎还没完全暖透,额角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我先回去了,有老绣娘的消息,麻烦你及时告诉我。”她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却比来时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松弛,毕竟这是半年来,她第一次对林砚说“谢谢”,也是第一次卸下些许防备。

林砚抬眼,目光落在她依旧泛白的脸色上,眉峰微蹙:“你刚经历这些,别太急着追查线索,先好好休息。”顿了顿,又补充道,“实验室附近有家‘晚梅咖啡’,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在那儿见吧,老绣娘的线索需要跟你核对细节,也让你看看义眼的后续设计。”

沈渡愣了愣,没想到林砚会主动约她私下见面。以往两人除了码头交接、电话沟通,从无额外交集。她攥了攥手心,指尖还残留着寒梅玉簪的凉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推门走出实验室时,江风裹挟着暮色的寒气扑面而来,沈渡下意识裹紧外套,快步走向江边的码头。暮色像一块厚重的墨布,正一点点吞噬着天边的余晖,江面泛起细碎的浪,拍打着船身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发动小船,船桨划开浑浊的江水,溅起的水花落在手背上,凉得刺骨。她没察觉,那丝残留的凉意,正悄悄在体内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高烧。

回到江边那间狭小的出租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没开灯,沈渡摸黑走到桌边坐下,指尖在黑暗中摸索着,碰到了姐姐苏晚留下的那个绣线盒。木质的盒子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她轻轻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色绣线,最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她、苏晚和师姐三人的合影,照片里的师姐穿着戏服,水袖轻扬,苏晚挽着她的胳膊,两人都笑得眉眼弯弯,而自己站在一旁,嘴角也噙着难得的笑意。

沈渡的指尖抚过照片上苏晚的脸,喉咙突然一阵发紧。她想起姐姐失踪前最后一次见她,也是在这间屋里,苏晚坐在窗边绣着护腕,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小渡,等我把这护腕绣完,我们就去给师姐上坟,顺便唱段《牡丹亭》给她听。”苏晚的声音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可如今,护腕没绣完,人却永远地离开了。

一夜未眠。沈渡就那样坐在桌边,翻看着苏晚留下的绣稿,脑子里全是戏服订单、老绣娘和师姐溺亡的疑云。绣稿上的寒梅开得凌厉,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苏晚的执拗,就像她当年非要跟着师姐学昆曲、学刺绣时的模样。直到天快亮时,窗外泛起鱼肚白,她才勉强趴在桌上合了眼。可刚睡了没多久,就被喉咙里的干涩疼醒,额头烫得惊人,抬手一摸,竟是烧起来了。

她咬着牙起身,在抽屉里翻出几片退烧药,就着冷水咽了下去。药片的苦涩在喉咙里蔓延,她却浑然不觉,只想着和林砚的约定。线索刚有眉目,她不能耽误,姐姐和师姐的真相,她必须查下去。

简单洗了把脸,沈渡换了件干净的外套,又对着镜子勉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红血丝,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态的憔悴。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然后推开门,再次走进了寒风里。

下午三点,沈渡准时出现在“晚梅咖啡”门口。咖啡厅的暖光透过玻璃窗洒出来,与门外的阴冷形成鲜明对比。她犹豫了一下,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暖黄的灯光裹着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与她体内的热意撞在一起,让她瞬间有些眩晕,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林砚早已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冒着轻烟的热拿铁。她抬眼看见沈渡进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泛白的唇色和额角的薄汗上,眉峰瞬间蹙紧:“你发烧了。”不是疑问,是笃定的语气,常年与细节打交道的眼睛,轻易就看穿了她的逞强。

沈渡拉开椅子坐下,刻意挺直脊背,避开她的视线:“没有,只是有点着凉。”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说话时甚至能感觉到气息里的热意,指尖也控制不住地轻颤。她抬手拢了拢外套,试图掩饰自己的不适。

林砚没戳破她的谎言,只是将另一杯刚上桌的热拿铁推到她面前,语气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先喝口热的,不然今天不跟你核对线索。”

沈渡攥了攥手心,终究还是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热流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些许不适,可头却越来越晕,眼前的桌椅都开始隐隐晃动。她强撑着想要开口询问老绣娘的事,可刚一张嘴,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桌面倒了下去。

“沈渡!”林砚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指尖触到她滚烫的额头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哪里是着凉,分明是高烧到了极致。她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沈渡打横抱起,快步朝着咖啡厅外走去。沈渡的身体很轻,却滚烫得惊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那灼人的温度。

“放我下来……我没事……”沈渡意识模糊,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双手却下意识地抓紧了林砚的衣角。

林砚没理她,脚步不停,将她塞进车里后,立刻发动引擎朝着最近的医院驶去。一路上,沈渡昏昏沉沉,偶尔会低声喊着“姐姐”“师姐”,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无助,全然没了平时的冷硬。林砚看着后视镜里她眉头紧锁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抽了一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渡,像一只卸下所有防备的小兽,脆弱得让人心疼。

到医院后,林砚忙着挂号、缴费、找医生,跑前跑后,额角也渗出了薄汗。直到沈渡被推进急诊室输液,她才得以喘口气,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急诊室紧闭的门,心里五味杂陈。她拿出手机,给助手发了条消息,让他先暂停对老绣娘的调查,等自己回去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被推开,医生走了出来。“病人烧到39度8,已经给她输了退烧液,现在体温已经降下来了,没什么大碍,就是过度劳累加上情绪激动导致的,后续好好休息就行。”

林砚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医生”,然后推开门走进急诊室。沈渡躺在病床上,眼睛闭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刚才已经好了许多。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顺着针头流进她的血管里。

林砚走到病床边坐下,目光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平时的沈渡,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浑身都带着刺,可此刻睡着的她,却显得格外温顺。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嘴唇也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林砚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她输液,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人半年来的交集。每次都是在码头,她负责勘验尸体,沈渡负责打捞记录,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几乎没有多余的话。她一直觉得沈渡是个冷漠又孤僻的人,却没想到,她的冷漠背后,藏着这么多的伤痛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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