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卷第二十(第2页)
明明魯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宫,淮夷攸服叶蒲北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古獲反,叶況璧反[17]。淑問如皋陶叶夷周反,在泮獻囚。
賦也。矯矯,武貌。馘,所格者之左耳也。淑,善也。問,訊囚也。囚,所虜獲者。孔氏曰:「馘,臨陣格殺之而取其耳也。所馘者,是不服之人,須武臣之力,殺取其耳,故武臣如虎者獻之。所囚者,服罪之人,察獄之吏受其辭而斷其罪,故善聽獄如皋陶者獻之。」蓋古者出兵[18],受成於學;《記·王制》注曰:「定兵謀也。」及其反也,釋奠於學而以訊、馘告。《王制》注曰:「釋菜奠幣,禮先師也。訊馘,所生獲、斷耳者。」愚按:司馬公曰:「受成獻馘,莫不在學。所以然者,欲其先禮義而後勇力也。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若專訓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禮義,奚所不為矣。」故詩人因魯侯之在泮,而願其有是功也。李迂仲曰:「古者建學養才在此,飲酒在此,受成在此,獻功在此,則學校之制不為徒設,有補於風化多矣。」輔氏曰:「《序》以為修泮宫者,正以此章『既作泮宫』一句生義,將以『作』為創造,則又恐魯不應舊來無學,故遂以為修耳。殊不知此乃魯侯與羣臣燕飲泮宫之詩。而詩人頌禱,欲其有以終獲淮夷之服耳,故云魯國既作泮宫,則淮夷既服其文德矣,故于此下遂言願其獻馘、獻囚之事也。」愚按:五章頌願魯侯以德服人,而獻功於學也。
濟濟子禮反多士,克廣德心。桓桓于征,狄他歷反彼東南叶尼心反。烝烝皇皇,不吳音話不揚。不告于訩音凶,在泮獻功。
賦也。廣,推而大之也。德心,善意也。狄,猶逷也。《釋文》曰:「狄,遠也。」王介甫曰:「攘而逷之也。」東南,謂淮夷也。孔氏曰:「淮夷在魯之東南。」烝烝皇皇,盛也。曹氏曰:「其並進而向敵也烝烝然,其合而大之也皇皇然。」不吴不揚,肅也。不告于訩,師克而和,不争功也。鄭氏曰:「訩,訟也。無以争訟之事告於治獄之官者。」李迂仲曰:「征伐有交争者,必告治獄之官,伯州犂之事是也。」又曰:「人心可謂廣矣,惟為血氣所使,一有毫髪之利則忿而争,其心於是乎隘矣。惟其心廣,故其征伐有狄遠淮夷之功。『烝烝皇皇,不吴不揚』,未嘗争訟,惟在泮獻功而已。」愚按:六章頌願公之臣士皆有才德以立功也。
角弓其觩音求,束矢其搜色留反。戎車孔博,徒御無斁叶弋灼反。既克淮夷,孔淑不逆叶宜脚反。式固爾猶,淮夷卒獲叶黄郭反。
賦也。觩,弓健貌。鄭氏曰:「言持弦急也。」五十矢為束,或曰百矢也。孔氏曰:「荀卿《論兵》:『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箇。』是一弩用五十矢。《大司寇》云:『入束矢於朝。』注:『古者一弓百矢。』以《書》及《左傳》所言[19],賜諸侯彤弓一、彤矢百,故又謂束矢當百箇。」搜,矢疾聲也。孔氏曰:「其發則搜然而勁疾。」博,廣大也。無斁,言競勸也[20]。逆,違命也。蓋能審固其謀猶,則淮夷終無不獲矣。蘇氏曰:「公之兵戎精繕,士卒競勸,故能克淮夷,甚善而不逆。於是告之,使益固其道,庶幾淮夷可盡得矣。」王介甫曰:「『孔淑不逆』,言無復作慝而順以服也。」鄭氏曰:「堅固其軍謀,謂度己之德,慮彼之罪,以出兵也。」輔氏曰:「此章又願其器械修整,卒乘競勸,既勝淮夷,甚善而無有違命者。章末又致戒,以為苟能審固其謀猷,則淮夷豈終不可獲哉?以詩意觀之,是時魯國想必為淮夷所擾,而未有以勝之也。」愚按:七章願公之兵徒精好,謀慮審固而終服淮夷也。
翩彼飛鴞吁驕反,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户荏反,懷我好音。憬九永反彼淮夷,來獻其琛敕金反。元龜象齒,大賂南金。
興也。鴞,惡聲之鳥也。黮,桑實也。曹氏曰:「《傳》云:『桑黮甘甜,鴟鴞革響。』是知鴞食桑黮則其音變而美也。泮林有黮,鴞來食之,歸我好音,則淮夷被泮宫禮義之化,其有不革面而柔服者哉?」憬,覺悟也。琛,寶也。元龜,尺二寸。《史記》曰:「龜千歲,滿尺二寸。」孔氏曰:「《漢志》云:『龜不盈尺,不得為寶。』」賂,遺去聲也。南金,荆揚之金也。鄭氏曰:「荆揚,貢金三品。」孔氏曰:「《禹貢》徐州『淮夷,蠙珠洎魚』,則淮夷其土不出龜、象,其國不屬荆揚,而獻龜、象、南金者,非謂淮夷之地出此物也。」李迂仲曰:「《書》載伯禽宅曲阜,徐戎並興。是淮夷世為魯患,故願僖公能使之順服貢獻如此也。」此章前四句興後四句,如《行葦》首章之例。愚按:卒章又願魯公常使淮夷順服而來獻也。
《泮水》八章,章八句。胡庭芳曰:「蘇氏以為泮宫僖公因舊而修,是以不見於《春秋》,至於克淮夷,則亦以為疑。而朱子于三章以下以為頌禱之辭,蓋以為僖公存日之詩也。謂《春秋》經也,《魯頌》亦經也,今幸有《魯頌》以補《春秋》之闕,誦其詩者尚何過疑之有哉?」愚按:朱子以作泮宫、克淮夷之事他無所考,故不質其為僖公之詩,而且以克服淮夷為頌禱之辭。以愚考之,《春秋》不書常事,則夫作泮宮之事,十二公之經固宜皆無所見也。至於僖公克服淮夷,雖亦不見於《春秋》,而僖公十三年嘗從齊桓會於鹹,為淮夷之病杞;十六年嘗從齊桓會於淮,為淮夷之病鄫矣。但此詩所言不無過其實者,要當為頌禱之溢辭也。
《序》:「頌僖公能脩泮宫也。」
此亦燕飲落成之詩,不為頌其能修也。愚按:蓋落成泮宫之際,因獻頌禱之詞,亦若《斯干》之詩也。
閟筆位反宫有侐況域反,實實枚枚。赫赫姜嫄音元,其德不回。上帝是依叶音隈,無災無害。彌月不遲叶陳回反。是生后稷。降之百福叶筆力反,黍稷重直龍反穋音六,叶六直反,稙徵力反稺菽麥叶訖力反[21]。奄有下國叶于逼反,俾民稼穡。有稷有黍,有稻有秬求許反。奄有下土,纘禹之緒象呂反。
賦也。閟,深閉也[22]。宫,廟也。呂與叔曰:「魯廟,非姜嫄廟也。」侐,清静也。實實,鞏固也。枚枚,礱密也。孔氏曰:「枚枚者,細密之意,故云礱密。《晉語》及《書傳》説天子廟飾,皆云斵其材而礱之,加密石焉,是礱密之事也。」時蓋修之,故詩人歌詠其事,以為頌禱之詞,而推本后稷之生,而下及于僖公耳。孔氏曰:「作者將美僖公,追述遠祖,上陳姜嫄、后稷,至於大王、文武,爰及成王封建之辭,魯公受賜之命,言其所以有魯之由。」回,邪也。依,猶眷顧也。説見《生民》篇。愚按:見《生民》篇前三章是也。先種曰稙,後種曰稺。孔氏曰:「重穋、稙稺,生熟早晚之異稱,非穀名。」奄有下國,封於邰也。嚴氏曰:「劉氏云:『奄有下國所以原其始,奄有下土所以要其終。』」緒,業也。禹治洪水既平,后稷乃播百穀[23]。孔氏曰:「禹能平水土,稷能播種,二者俱以利民,故謂之繼禹之事。稷之播種,種禹所治之地也。」輔氏曰:「『奄有下國』,封於邰也。『奄有下土』,指教民稼穡之事而言也。使天下之民皆得以稼穡於其土地,則是后稷奄有其土也。禹、稷之功,相為終始,相繼以相成。無稷,則禹之平水土何益?無禹,則稷之教稼穡何施?」李迂仲曰:「禹之平水土,稷之稼穡,其事雖不同,其實相終始也。非禹平水土,雖稷教民種,何自而施其功?非稷教民種,雖禹治水,民何自而食?惟前後相承,故云纘也。」愚按:首章推本僖公所奉閟宫之祖上出於后稷也。
后稷之孫,實維大音泰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至于文武,纘大王之緒。致天之届,于牧之野叶上與反。無貳無虞,上帝臨女音汝。敦都回反商之旅,克咸厥功叶居古反。王曰叔父扶雨反,建爾元子叶子古反,俾侯于魯。大啟爾宇,為周室輔扶雨反。
賦也。翦,斷短也。太王自豳徙居岐陽,四方之民咸歸往之,於是而王迹始著,蓋有翦商之漸矣。趙氏曰:「蔡節齊云:『太王雖未始有翦商之志,然太王始得民心,王業之盛實基於此。』」饒氏曰:「非謂大王有翦商之志也,言翦商雖在武王之時,而太王實基王迹,乃翦商之所從始爾。」曾氏曰:「大王蓋諸侯之能興邦者,本不必云『肇基王迹』也。武王既有天下,推其寖盛之由,故曰『肇基王迹』。所謂『實始翦商』者,殆因『肇王迹』之語而言之過耳。」届,極也,猶言窮極也。虞,慮也。無貳無虞,上帝臨女,猶《大明》云「上帝臨女,無貳爾心」也。敦,治之也。咸,同也。言輔佐之臣,同有其功,而周公亦與焉也。王,成王也。叔父,周公也。元子,魯公伯禽也。李迂仲曰:「謂長子為元子。」啓,開。宇,居也。輔氏曰:「『無貳無虞,上帝臨汝』,一有貳心他慮,則便與天為二,不足以致天之届矣。所謂能治商之衆,皆君臣上下一德一心之功。為周室輔,則封魯公。不特為魯公計,乃所以為周家計矣。」愚按:此章推言后稷以下至於周公、伯禽也。
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周公之孫,莊公之子叶奬履反[24]。龍旂承祀叶養里反,六轡耳耳。春秋匪解音懈,叶訖力反,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騂犧虛宜、虚何二反。是饗是宜牛奇、牛何二反,降福既多章移、當何二反。周公皇祖,亦其福女音汝。
賦也。附庸,猶屬城也。小國不能自達於天子,而附於大國也。上章既告周公以封伯禽之意,此乃言其命魯公而封之也。小國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達於天子,因大國以姓名通,謂之附庸,若春秋邾儀父之類是也。問:「顓臾亦魯附庸,在魯地七百里之中,從孟子百里之説,則魯安得七百里之地?」曰:「是《禮記》説封周公曲阜之地七百里,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其勢必不止於百里。」愚按:周室封建之法,當以《武成》「分土惟三」者為正。魯侯爵地方百里,以《司馬法》及《小司徒》之制推之,地方百里者,積田萬井。萬井之地,以開方之法通算,實占地三百萬里。此蓋班禄之制,所謂「錫之土田」者也。故南軒張氏以為分土三等,皆以其田言之。地雖有山川相間,廣狹不齊,而制田之多寡,則自若也。故其山川、城郭、宫室、塗巷皆在百里田制之外,即所謂「錫之山川」者也。若邾、若須句、若顓臾,又皆魯之附庸,即所謂「錫之附庸」者,蓋亦在百里田制之外,是魯之疆域,固不止百里矣。然作《明堂位》者,遽妄為七百里之説。孔氏乃附會之,以為封魯五百里之上,加以九同、七同、五同、三同四等附庸,共為方百里者二十四,并魯方百里者二十五,積四十九同,開方之得七百里。其説恐難信也。莊公之子,其一閔公,其一僖公。知此是僖公者,閔公在位不久,未有可頌,此必是僖公也。愚按:閔公名啟,方在位二年,僖公以庶兄繼立,在位三十三年。耳耳,柔從也。春秋,錯舉四時也。孔氏曰:「錯舉春秋,以明冬夏。」忒,過差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功於王室,故命魯公以夏正孟春郊祀上帝,配以后稷,牲用騂牡。曹氏曰:「《司常》言『日月為常』,王建之;『交龍為旂』,諸侯建之。僖公雖僭郊禮,而猶以龍旂承祀,不敢全僭天子禮也。《明堂位》乃曰:『魯公乘大路,載弧韣,旂十有二旈,日月之章[25],祀帝於郊。』則過矣。」皇祖,謂羣公。愚按:上言皇祖在后稷上,則是指后稷為皇祖。此言皇祖在周公下,故知是指羣公。此章以後,皆言僖公致敬郊廟而神降之福,國人稱願之如此也。愚按:此章言自伯禽封魯,以至僖公致敬郊廟而獲福也。
秋而載嘗,夏而楅衡叶户郎反。白牡騂剛,犧尊將將七羊反。毛炰薄交反胾側吏反羮叶盧當反,邊豆大房此下當脱一句,如「鍾鼓喤喤」之類。萬舞洋洋,孝孫有慶叶祛羊反[26]。俾而熾而昌,俾而夀而臧。保彼東方,魯邦是常。不虧不崩,不震不騰。三夀作朋,如岡如陵。
賦也。嘗,秋祭名。楅衡,施於牛角,所以止觸也。《周禮·封人》云:「凡祭飾其牛牲,設其楅衡」是也。孔氏曰:「楅設於角,衡設於鼻。」秋將嘗,而夏楅衡其牛,言夙戒也。白牡,周公之牲也。騂剛,魯公之牲也。白牡,殷牲也。周公有王禮,故不敢與文武同,魯公則無所嫌,故用騂剛。孔氏曰:「《公羊傳》云:『周公用白牡,魯公用騂剛,羣公不毛。』不毛,不純色也。剛,特也。白牡,謂白特。騂剛,赤特也。」愚按:不敢使與文武同,故牲用殷人所尚之色。犧尊,畫牛於尊腹也。或曰:尊作牛形,鑿其背以受酒也。孔氏曰:「阮諶《禮圖》云:『犧尊飾以牛,腹上畫牛形。』又,大和中魯郡於地中得齊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犧尊,以犧牛為尊也。」毛炰,《周禮·封人》祭祀有「毛炰之豚」,注云「爓纖去其毛而炰之也」。胾,切肉也。羹,大羹、鉶羹也。大羹、大古之羹,湆欽入聲煮肉汁不和去聲,盛之以登,貴其質也。《儀禮》:「設大羹湆于醢北。」注云:「設之所以敬尸也。不祭,不嚌,大羹不為神,非盛者也。」鉶羹,肉汁之有菜和者也,盛之鉶器,故曰鉶羹。大房,半體之俎,足下有跗,如堂房也。孔氏曰:「《明堂位》云:『周房俎。』房,謂足下跗也,上下相間,有似於堂房。然知是半體者,《周語》云:『郊禘之事則有全烝,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燕享則有殽烝。』全烝謂全載牲體,殽烝謂體解節折,則房烝是半體可知。」萬,舞名。震、騰,驚動也。曹氏曰:「不虧如日常盈,不崩如山常固,不震如地常静,不騰如水常平。自『俾爾熾而昌』以下,皆嘏辭。」三夀,未詳。鄭氏曰:「三卿也。」嚴氏曰:「願有夀考之三卿為朋友,皆如岡陵之固,祝其君臣同慶也。」或曰:願公夀與岡、陵等而為三也。愚按:此章專言僖公致敬宗廟,而祝願其獲福夀也。
公車千乘繩證反,叶神陵反,朱英緑縢徒登反,二矛重直龍反弓叶姑弘反。公徒三萬,貝胄朱綅息廉反,叶息稜反,烝徒增增。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俾爾昌而熾,俾爾夀而富叶方未反。黄髪台背叶蒲寐反,夀胥與試。俾爾昌而大叶特計反,俾爾耆而艾吾蓋反,叶五計反。萬有千歲,眉夀無有害叶暇憇反。
賦也。千乘,大國之賦也。成方十里,出革車一乘,甲士三人,左持弓,右持矛,中人御。步卒七十二人,將重車二十五人。千乘之地則三百十六里有奇也。李迂仲曰:「按《司馬法》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出革車一乘,則千乘之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奇。若以《孟子》所言周公封魯地方百里,則無緣有千乘。《司馬法》之言不足信也。包氏注《論語》,以為古者井田,方里為井,十井為乘,百里之國,通計萬井。則魯地百里,當有千乘矣。合從包氏説。」愚按:《王制》謂公侯之田皆方百里,以《武成》列爵分土之説推之,與《王制》合,是魯當有百里之土田明矣。而古者以田賦出兵,據《司馬法》及《小司徒》之説推之,則成方十里,為田百井,出車一乘,毎乘馬四匹。甲士步卒合七十五人外,牛十二頭,駕重車在後,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裝五人,厩養五人,樵汲五人,合二十五人也。同方百里,為田萬井,止出車百乘;積十同為十萬井,始得出車千乘。其十萬井開方,則方三萬一千六百井,餘一萬八千畝有奇,為方三百十六里餘六十步有奇。然其里數增多,不合於侯封百里之制,故李氏以為當從包氏之説。雖與《集傳》不合,然朱子注《孟子》千乘之國,亦嘗以為地方百里出車千乘矣。朱英,所以飾矛。綠縢,所以約弓也。愚按:縢,如緄縢之縢。二矛,夷矛、酋矛也。重弓,備折壞也。徒,步卒也。三萬,舉成數也。車千乘,法當用十萬人,而為步卒者七萬二千人。然大國之賦,適滿千乘,苟盡用之,是舉國而行也。故其用之,大國三軍而已。三軍,為車三百七十五乘,三萬七千五百人,其為步卒不過二萬七千人,舉其中而以成數言,故曰三萬也。嚴氏曰:「《魯頌》多夸大之詞,曰千乘、曰三萬,不必求其數之盡合也。」貝胄,貝飾胄也。朱綅,所以綴也。孔氏曰:「貝者,水蟲,甲有文章;胄謂兜鍪,以貝為飾。《說文》云:『綅,綫。』朱綅,赤綫也」。增增,衆也。戎,西戎。狄,北狄。膺,當也。荆,楚之别號。舒,其與國也。懲,艾。承,禦也。僖公嘗從齊桓公伐楚,故以此美之,孔氏曰:「僖四年公會齊侯等伐楚。楚一名荆,舒是楚之與國,故連言荆舒。其伐戎狄則無文。」李迂仲曰:「《泮水》美僖公能服淮夷,皆無是事而美之,則膺戎狄、懲荆舒未必不如其服淮夷也。蓋祝頌之詞例如此。」愚按:荆者,楚之本號,蓋以荆山而得名。《春秋》莊公十年始書荆,以正其夷狄之號。至僖公元年乃改稱楚。四年,僖公從齊伐楚,遂盟召陵。僖公雖不得專其功,而詩人之辭容有溢美,讀者當不以辭害意。而祝其昌大夀考也。「夀胥與試」之義未詳。王氏曰:「夀考者,相與為公用也。」蘇氏曰:「願其夀而相與試其才力,以為用也。」曹氏曰:「老夀者相與試用,則不特『三夀作朋』而已,所用皆老成人也。」《考索》:「李氏曰:『此詩曰「天錫公純嘏,保眉夀魯」、「復周公之宇」,與夫「萬有千歲,眉夀無有害」,皆是祝頌之辭。若非祝頌之辭,則是僖公果萬有千歲乎?』」嚴氏曰:「『萬有千歲』,猶曰千歲萬歲也。」愚按:此章承前章祭祀獲福之意而美公以武功,祝公以福夀也。
泰山巖巖叶魚杴反,魯邦所詹。奄有龜蒙,遂荒大東。至于海邦叶卜工反,淮夷來同。莫不率從,魯侯之功。
賦也。泰山,魯之望也。詹,與瞻同。孔氏曰:「泰山在齊、魯之界,二國皆以為望也。」龜、蒙,二山名。孔氏曰:「《春秋》『齊人來歸鄆、讙、龜陰之田』,謂龜山之北田也。《論語》説顓臾云:『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是魯之境内有此二山,故言奄有。」曹氏曰:「龜則鄒之龜山,蒙則費之東蒙山。」荒,奄也。大東,極東也。海邦,近海之國也。曹氏曰:「『淮夷來同』,則淮浦諸夷在魯之南者同來會盟,莫敢不率循而順從也。」愚按:此亦承上章祭祀獲福之意,而言願公治其境内,以服遠國也。「遂荒」以下皆期望之辭。下章放此。
保有鳬繹叶弋灼反,遂荒徐宅叶達各反。至於海邦,淮夷蠻貊叶莫博反。及彼南夷,莫不率從。莫敢不諾,魯侯是若。
賦也。鳬、繹,二山名。李迂仲曰:「《禹貢》徐州『嶧陽孤桐』,此繹即嶧陽也。」宅,居也,謂徐國也。諾,應辭。若,順也。○泰山、龜、蒙、鳬、繹,魯之所有,其餘則國之東南,勢相連屬,可以服從之國也。王介甫曰:「言魯之治,東及于海邦,南及于蠻貊。」愚按:泰山曰「所詹」,龜蒙曰「奄有」,鳬繹曰「保有」,皆以魯地而言也。其餘非魯所有,則皆以「遂荒」總發其詞,而致其願望於公也。
天錫公純嘏叶果五反,眉夀保魯。居常與許,復周公之宇。魯侯燕喜,令妻夀母叶滿委反。宜大夫庶士鉏里反,邦國是有叶羽已反。既多夀祉,黄髪兒齒。
賦也。常,或作嘗,在薛之旁。許,許田也,魯朝宿之邑也。皆魯之故地,見侵於諸侯而未復者,故魯人以是願僖公也。曹氏曰:「《漢·地理志》魯有薛縣,而齊孟嘗君食邑於薛,則嘗先當屬魯。」孔氏曰:「桓元年,『鄭伯以璧假許田』。杜預注:『成王營王城,故賜周公許田,以為魯國朝宿之地。其地近鄭,故鄭易之也。』」令妻,令善之妻,聲姜也。夀母,夀考之母,成風也。愚按:僖公娶齊女,姜姓,曰聲姜。其母風姓,曰成風,為莊公之妾,薨於文公四年。閔公八歲被弑,必是未娶,其母叔姜,亦應未老。愚按:閔公在位二年,為慶父所弑。其母叔姜,莊公夫人,哀姜之娣也。此言令妻夀母,又可見公為僖公無疑也。有,常有也。兒齒,齒落更生細者,亦夀徵也。蘇氏曰:「願公夀考,以復魯之侵地,宜其室家臣庶以保有其國也。」愚按:此章稱願僖公享夀富康寧之福,有夫妻子母之榮,皆承前章祭祀獲福之意也。
徂來之松,新甫之柏叶逋莫反。是斷音短是度待各反[27],是尋是尺叶尺約反。松桷音角有舄叶七約反,路寢孔碩叶常約反。新廟奕奕叶弋灼反,奚斯所作。孔曼音萬且碩同上,萬民是若。
賦也。徂來、新甫,二山名。八尺曰尋。舄,大貌。路寢,正寢也。愚按:路亦訓大。新廟,僖公所脩之廟。愚按:即前所謂閟宫也。奚斯,公子魚也。作者,教護屬音燭功課章程也。孔氏曰:「公子魚為之主帥,教令工匠監護其事,屬付工役,課其章程。」曼,長。碩,大也。萬民是若,順萬民之望也。輔氏曰:「九章則本其所以作是頌者言之。取木於二山,斷而度之,或長或短,而松之為椽桷者,猶舄然而大,則其為梁為柱者可知。既成廟,後之正寢又甚宏大,則僖公所修之廟大矣[28]。又言其教護屬功、董其工役之人而曰:此實奚斯所作,其制度甚長,且有所順萬民之望也。有所興作,而不順民心,則興怨讟矣,安能致彼如斯之頌禱哉?」愚按:此章復詳言脩廟之事,與篇首兩句之意相首尾也。
《閟宫》九章,五章章十七句内第四章脱一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
舊説八章,二章章十七句,一章十二句,一章三十八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多寡不均,雜亂無次,蓋不知第四章有脱句而然,今正其誤。胡庭芳曰:「竊謂《閟宫》是依倣《殷武》而作。《殷武》首言高宗伐荆楚,次言侯國服從,方及于『夀考且寧』,遽結之以作寢廟。朱子釋廟中之寢所以安高宗之神,得之矣。《閟宫》首原僖公家世,次及承祭祀、攘夷狄、復境土,極頌其夀考,亦遽結之以作新廟,與《殷武》如出一手。特《殷武》簡而嚴,《閟宫》張而夸耳。故朱子於《殷武》之末,謂與《閟宫》卒章文意畧同。但先儒於此詩服淮夷蠻貊等事,《春秋》所不載,皆不無疑。故黄氏以為未然之期望,朱子以為頌禱之辭也。」蘇氏曰:「詩人願僖公上為神之所福,内為國人之所安,外為鄰國之所懷,而脩舊起發,治其寢廟,以順萬民之所望也。」陳夀翁曰:「僖公修閟宫,以其新修,故又曰新廟。而路寢即廟中之正寢也。毛、鄭以閟宫為姜嫄廟者固非,毛又以新廟為閔公廟者,尤非也。」
《序》:「頌僖公能復周公之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