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一之二(第2页)
賦也。蔽芾,盛貌。甘棠,杜梨也。白者為棠,赤者為杜。陸璣曰:「棠,今棠梨也。」陸農師曰:「其子有赤白美惡,白色為甘棠,赤色澀而酢,俗語澀如杜是也。」翦,翦其枝葉也。伐,伐其條幹也。伯,方伯也。羅氏曰[46]:「伯,長也,為諸侯之長也。」茇,草舍也。止于其下以自蔽,猶草舍耳,非謂作舍也。○召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長樂王氏曰:「召伯觀省風俗,或苃甘棠之下,以受民訟。」劉元城曰:「憩息甘棠之下耳,説者乃謂召公不重煩勞百姓,止舍棠下,是為墨子之道也。」其後人思其德,故愛其樹而不忍傷也。劉元城曰:「覩其物,思其人,思其人,則愛其樹,得人心之至也。」
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叶蒲寐反,召伯所憩起例反。
賦也。敗,折。憩,息也。勿敗,則非特勿伐而已,愛之愈久而愈深也[47]。下章放此。輔氏曰:「始則不忍翦伐之,既則不忍敗折之,既則又不忍抑屈之,愛之愈久而愈深也。思其人而愛其樹,則其愛之之意廣矣;又至于愈久愈深,則其愛之之意遠矣。召公之德,其浹洽于人心者如此,而文王之化,從可知矣。」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叶變制反,召伯所説始鋭反。
賦也。拜,屈。董氏曰:「如人之拜,小低屈也。」說,舍也。勿拜,則非特勿敗而已。
《甘棠》三章,章三句。《史記·燕世家》曰:「召公甚得兆民和,巡行鄉邑,有棠樹,決政事其下[48]。人思召公[49],懷棠樹不敢伐,歌詠之。」《正義》云:「《括地志》云:『召伯廟,在洛州夀安縣西北。人懷其德,因立廟。』」李迂仲曰:「《樂記》論《武》樂曰:『五成而分[50],周公左,召公右。』則召公為伯,在武王時,而此詩稱伯者,亦後人追稱之耳。」《考索》某氏曰:「周南,天子所都,周公不得專有其美。召公專主諸侯,則南國之教,得以稱召伯也。在《易》『二』與『四』同功而異位,二多譽,遠也;四多慎[51],近也。周公近,召公遠,有詩無詩,此其異歟?」輔氏曰:「蘇氏之說曰[52]:『周公在内[53],近于文王,雖有德而不見,故其詩不作。召公在外,遠於文王,功業明著,則詩作于下。』此理之最明者,此其説似可采,而《詩傳》不取者,蓋二《南》皆周公所集,其實皆所以明文王之德化也。」
《序》「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國。」
王介甫曰:「愛之篤,思之至,以其教明也。」
厭於葉反浥於及反行露,豈不夙夜叶羊茹反?謂行多露。
賦也。厭浥,濕意。行,道。夙,早也。○南國之人遵召伯之教,服文王之化,有以革其前日**亂之俗,故女子有以禮自守,而不為强暴所汚者,自述己志,作此詩以絶其人。言道間之露方濕,我豈不欲早夜而行乎?畏多露之沾濡而不敢爾。蓋女子早夜獨行,或有强暴侵陵之患,故託以行多露而畏其沾濡也。
誰謂雀無角叶盧谷反,何以穿我屋?誰謂女音汝無家叶音谷,何以速我獄?雖速我獄,室家不足。
興也。家,謂以媒聘求為室家之禮也。速,召致也。○貞女之自守如此,然猶或見訟而召致於獄[54]。因自訴而言人皆謂雀有角,故能穿我屋,以興人皆謂汝于我嘗有求為室家之禮,故能致我于獄。然不知汝雖能致我於獄,而求為室家之禮初未嘗備,如雀雖能穿屋,而實未嘗有角也。嚴氏曰:「男侵陵女,女不從,遂誣女以有室家之約,而召伯聽其訟,此詩述女子自訴之辭如此。蓋雀之穿屋,實以咮不以角也。男子之速我獄,乃是侵陵,實無室家之禮也。」咮音晝。
誰謂鼠無牙叶五紅反,何以穿我墉?誰謂女無家叶各空反,何以速我訟叶祥容反?雖速我訟,亦不女從。
興也。牙,牡齒也。楊氏曰:「鼠無牡齒。」陸農師曰:「鼠有齒而無牙。」墉,墻也。言汝雖能致我於訟,然其求為室家之禮有所不足,則我亦終不汝從矣。使貞女之志得以自伸者,召伯聽訟之明。輔氏曰:「前章室家不足,責之以禮也;此章亦不女從,斷之以義也。貞女之志,守禮執義如此,則被化而成德者深矣。牡齒,謂齒之大者。」
《行露》三章,一章三句,二章章六句。召南非一國,其被化必有淺深,此詩之作,其被化之未純者歟?故未免有强暴侵陵之患,必待聽之明而後察。若《周南》則固無是詩,然《騶虞》純被之後,《召南》亦不宜有是詩矣。愚按:此詩貞女乃《訟》之「初六」,强暴之男則《訟》之「九四」也。「初六」陰深,不永于訟,而「九四」以剛不中,正應之貞女自守非所以召訟,而男子以强暴淩之。然曰「室家不足」,則「初六」之辨明矣;曰「亦不女從」,則「九四」不克訟矣。所以能然者,以有召伯為「九五」之大人也,然以此詩之貞女,猶《周南·漢廣》之貞女也,而彼之出遊人自不犯,此雖早夜自守,而猶有强暴之訟,是又被化有遠近,作詩有先後,未可遽分優劣也。
《序》:「召伯聽訟也。衰亂之俗微,貞信之教興,强暴之男不能侵陵貞女也。」
黄實夫曰:「周家貞信之教興,而商人衰亂之俗未殄,此如一陽來復之時,陽雖有當盛之勢,而五陰猶未却以遜陽,則草木之摧敗,猶有所不免,自二《南》極而王道成[55],則自《復》而《臨》,自《臨》而《泰》之時也。」
羔羊之皮叶蒲何反,素絲五紽徒何反。退食自公,委于危反蛇音移,叶唐何反委蛇。
賦也。小曰羔,大曰羊。皮,所以為裘,大夫燕居之服。素,白也。紽,未詳,蓋以絲飾裘之名也。錢氏曰:「兩皮之縫不易合,故織白絲為紃,施之縫中,連屬兩皮,因以為飾。」紃音馴。曹氏曰:「裘必合衆皮而成,故其縫殺不一。」退食,退朝而食於家也。自公,從公門而出也。委蛇,自得之貌。○南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故詩人美其衣服有常,而從容自得如此也。衣裳有常制,進止有常所,其節儉正直亦可見矣。輔氏曰:「羊裘素飾,可見其節儉;退公委蛇,可見其正直。」謝疊山曰:「召南大夫有潔白之操,稱潔白之服。中心無愧怍,故外貌有威儀。德行可法,故容止可觀,進退可度。委蛇委蛇,此泰然自得之貌也。使胸中微有愧怍,其步趨非躁則急,不遲則速,安能委委蛇蛇哉?」張南軒曰:「重言委蛇,舒泰而有餘裕也。獨賦其退食之際,蓋於此時而然,則其在公之正直可知矣。不然有愧于中,則其退也,亦且促迫怱遽之不暇,寧有委蛇氣象哉?」
羔羊之革叶訖力反,素絲五緎音域。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賦也。革,猶皮也。孔氏曰:「皮去毛曰革。對文則異,散文則通。」緎,裘之縫界也。胡庭芳曰:「紽,緎,縫,切意名義微異。縫之突兀謂之紽,有界限謂之緎,合二為一謂之總。」
羔羊之縫符龍反,素絲五總子公反。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賦也。縫,縫皮合閤之以為裘也。總,亦未詳。
《羔羊》三章,章四句。愚按:此詩之言賢才,猶《周南》之有《兔罝》也。蓋文王作人之效,如春風和氣,所在生輝。故人才之所成就,驗諸在野,則赳赳之武夫,公侯腹心;觀諸在朝,則委蛇之大夫,節儉正直,此文王之化不可以淺深遠近論者也。
《序》:「《鵲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國化文王之政,在位皆節儉正直,德如羔羊也。」
此《序》得之,但「德如羔羊」一句為衍説耳。
殷音隱其靁,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音真君子,歸哉歸哉!
興也。殷,靁聲也。山南曰陽。何斯斯,此人也。違斯斯,此所也。遑,暇也。振振,信厚也。○南國被文王之化,婦人以其君子從役在外而思念之,故作此詩。言殷殷然雷聲,則在南山之陽矣,何此君子獨去此,而不敢少暇乎?張子曰:「如『鸛鳴』、『婦歎』之義,將風雨則思念行者。」彭氏曰:「某氏云:行者遇雨則思居者之安,居者遇雨則思行者之勞也。」於是又美其德,且冀其早畢事而還歸也。劉辰翁曰:「再言『歸哉』者,不敢必其即歸也。」輔氏曰:「此詩明白,只涵泳便自見。念其勞,美其德,冀其早畢事以還歸。無棘欲,無怨辭,可謂得其性情之正矣。婦人而能如此,文王之化深矣。」
殷其靁,在南山之側叶莊力反。何斯違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興也。黄實夫曰:「南山之陽、之側、之下,但便韻叶聲耳,不必求異義也。」息,止也。
殷其靁,在南山之下叶後五反。何斯違斯?莫或遑處尺煮反。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興也。谢疊山曰:「始不敢暇,中不敢止,終不暇居處,一節緊一節,此詩人法度也。」
《殷其靁》三章,章六句。問:「此詩比《君子于役》之類莫是寬緩和平,故入正風?」曰:「固然。但正變風亦是後人如此分别,當時亦只是大約取之。聖人之言,在《春秋》《易》《書》無一字虛,至于《詩》則发乎情不同。」愚按:此詩之念行役,猶《周南》之有《汝墳》也。然視《汝墳》,獨無尊君親上之意者,義彼詩作于既見君子之時,故得慰其勞而勉以正,此詩作于君子未歸之日,故但念其行役之勞。然而無怨咎之辭,則其婦人之賢,文王之化,亦皆可見矣。」
《序》:「勸以義也。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不遑寧處,其室家能閔其勤勞,勸以義也。」
按此詩無「勸以義」之意。
摽婢小反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賦也。摽,落也。梅,木名,華白,實似杏而酢。庶,衆。迨,及也。吉,吉日也。○南國被文王之化,女子知以貞信自守,懼其嫁不及時,而有强暴之辱也。故言梅落而在樹者少,以見時過而太晚矣[56]。愚按:《周禮》:「仲春令會男女。」梅落之時,則四月矣,故曰時過而大晚。求我之衆士,其必有及此吉日而來者乎?輔氏曰:「先生之説當矣,此乃女子自言其心事之實而已。無隱情,無慝志,非文王之化,其能臻此哉?東萊先生曰:『其辭汲汲如將失之,豈習亂而喜始治者邪?』或謂:『若以此詩為女子自作,恐不足以為風之正經。』先生曰:『以為女子自作,亦不害。蓋里巷之詩,但如此,已為不失正矣。』」
摽有梅,其實三叶疏簪反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賦也。梅在樹者三,則落者又多矣。今,今日也。蓋不待吉矣。王介甫曰:「不暇吉日之擇,迨今可以成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