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第1页)
东宫里熏着的不知是什么香,慕容姮从没来过兄长寝殿,此刻被这样古怪的香气一熏只觉得头更加疼了。
她今夜是没得睡了,先是宫城,再是东宫。她于这惊变的夜晚在京都狼奔豕突,似乎只为了追逐一丝微弱而不能触及的东西。
北宫璩相比崇文帝,无疑要容易糊弄许多。
然而这从前的印象又好像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她见北宫璩仍然有些慌张地看着自己,便挤出一点关心和哀伤来,对北宫璩行了个家礼。
北宫璩这回是真的慌了,忙着起身回礼,“公主,我失礼了。”
慕容姮走到她身边来坐下,拉起她被匕首划伤的手查看伤口情况。
北宫璩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白皙,莹润如玉,相触之时慕容姮只感手中一片柔软温暖,见北宫璩指甲亦修整得十分圆润平整,是一双干净素甲,并未施以丹蔻,颇觉玩味。
她自己亦不喜欢染甲,只觉繁琐无味。
两人一双素手交叠在一起,慕容姮方见她被匕首所伤之处留下浅浅一道口子,只流了极少的一点血,正在愈合。
“公主不要看了,我是有些害怕才拿着那匕首的。”北宫璩羞窘起来,只觉刚才太过丢脸,要被昭阳公主轻视了。
她自和慕容懿成婚以来不过三月,对天家规矩和复杂人情关系尚且学得吃力,和昭阳公主平素更是无太多交集,只在大婚夜见过一面。也知道她和自己不同,昭阳公主深得崇文帝宠爱,现下又无皇后,昭阳公主便于皇族女眷之中是最不可得罪的。
今夜慕容懿夤夜入宫救驾不幸中箭身亡的事,她还是被侍女哭着叫醒后才知道的。
北宫璩只觉得头懵懵的,怎么一觉睡醒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呆呆任由侍女为自己洗漱上妆以备宫中来人传召或者宣旨。
慕容懿是去救驾的,北宫璩笃定这一点,心里才放心下来察觉自己不会被牵连。
直到随后上妆更衣之后,北宫璩才意识到自己是安全了,家里要遭难了!
她阿耶即为渤海郡公北宫慎,于目前高官厚禄尚且不满足,在四年前北宫璩和慕容懿婚事定下之后,见崇文帝越发宠爱慕容钊,竟有了狡兔三窟的念头。
他自己投到慕容钊门下,又有个做皇太子妃的女儿。如此一来无论来日慕容懿和慕容钊谁人上位,北宫氏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现如今慕容懿和慕容钊都没了,北宫慎不仅是满盘皆输,而且因慕容钊犯的是谋逆造反的大罪,北宫慎必被牵连,不能全身而退。
北宫璩正是因此才命太子家令准备出行仪仗前往渤海郡公府,心里只想着要告知北宫慎这件事,让他早做准备。
又因今夜发生这样大的事,心里着实有些害怕,在等待出行准备过程中,便拿着出嫁前阿母留给自己的一把匕首想要防身。不期昭阳公主竟然会亲自前来,吓得她不小心弄伤自己,只觉尴尬羞窘。
慕容姮见她无恙便松开她的手,自己又自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抹了抹眼泪,神情是一片沉静的哀伤和肃穆。
北宫璩有些惭愧,她自获悉慕容懿死讯以后还没有哭过,只觉得不太真实罢了。
慕容姮放下帕子,说:“阿嫂,我才从宫中来,阿耶哀痛不已,我心里也悲痛。你心里自然更痛,阿耶特命我来看看你,你不要怕,有什么都跟我说就是。”
北宫璩有些为难,还是说,“我心里害怕,待在东宫总会想起殿下,一阵阵地难受,便想回渤海郡公府待着。”
慕容姮点了点头,“触景生情,这也是情有可原。但今夜不同平时,京都已经戒严,即便是东宫的车驾,也不能轻易擅动的。”
昭阳公主府的车驾若非靠着崇文帝的特许,慕容姮此刻便只会和北宫璩一样坐困愁城。
昭阳公主既然从外头来,所说的正好是北宫璩不知道的外面情况。北宫璩心里又纠结起来,不由感到进退两难。
两头下注,却两头空空。
慕容姮观察着她,才说:“阿嫂若是担忧渤海郡公府,便要更能沉得住气,否则落人口实,只恐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