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第3页）

当温语拿着登机牌，看到那个紧邻着过道、与沈清弦的座位几乎是比邻的位置时，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站在原地，几乎想立刻去找空乘要求换座位。

然而，沈清弦已经在她靠窗的位置坐下，正从容地从随身行李中取出眼罩和颈枕，似乎对这样的座位安排毫不在意。

温语踌躇了几秒，最终还是在空乘微笑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尽量缩紧身体，靠在椅背和扶手形成的角落里，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将与过道那边那人的无形距离拉到最大。

飞机开始滑行，起飞。失重感传来时，温语下意识地攥紧了扶手，闭上了眼睛。飞行是她不太喜欢的体验之一。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极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她感觉到身边过道的光线似乎暗了一下。

她忍不住悄悄睁开一条眼缝。

沈清弦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黑色的真丝眼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淡色的唇。她似乎已经调整好姿势准备休息，颈枕妥帖地支撑着她的脖颈，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毯子上，姿态放松而优雅。

她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目养神？

温语不确定。但沈清弦这副全然不设防（至少表面上是）的休息姿态，莫名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些。至少，她不用一直承受那若有若无的注视了。

她松了口气，也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在漫长的飞行中尝试入睡。

机舱内的灯光调暗，只剩下阅读灯零星亮着。引擎的嗡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温语闭着眼，努力放空大脑，但身边过道传来的、极淡的雪松冷香，却如同最顽固的入侵者，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腔，提醒着她那个人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在半梦半醒的迷糊之间，温语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颠簸。她不安地动了动，放在扶手上的手臂无意识地滑落。

下一秒，她的手背，触碰到了一个微凉而柔软的物体。

她猛地惊醒，睁开眼睛。

她的手，不知何时越过了座位之间的界限，手背正贴在一个黑色的、质感细腻的物体上——那是沈清弦搭在扶手上的手。

沈清弦依旧戴着眼罩，似乎睡得很沉，对她的触碰毫无反应。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自然地弯曲着，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温语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要缩回手。

然而，就在她动作的瞬间，那只微凉的手，却以更快的速度，翻转过来，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温语浑身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沈清弦的手，掌心带着一丝暖意，指尖却微凉，就那样自然而坚定地覆盖着她的手背，没有用力，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道。

她……她没睡？

温语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僵硬地感受着手背上那清晰无比的触感——温暖的掌心，微凉的指尖，细腻的皮肤纹理，以及那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沉稳而有力的脉搏。

一下，又一下。

敲击着她的神经，也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防。

沈清弦依旧维持着戴眼罩休息的姿态，呼吸平稳，仿佛这逾越界限的触碰，只是睡梦中的无意识行为。

但温语知道，不是。

那覆在她手背上的力道，那精准的捕捉，绝不可能是无意识的。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知道你在，我在这里。

无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温语试图抽回手，但那只覆在上面的手，虽然力道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固执，让她无法挣脱。或者说……她心底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并不想真正挣脱。

这种在万米高空、在昏暗机舱、在众目睽睽（虽然可能没人注意）之下的隐秘触碰，带着一种禁忌而刺激的危险感，同时也滋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安心的亲密感。

她不再挣扎，任由自己的手被那只微凉而温柔的手覆盖着。热度从两人相贴的皮肤处蔓延开来，逐渐驱散了她指尖的冰凉，也一点点，融化着她心底最后的壁垒。

机舱外是漆黑的夜空与偶尔闪过的星光，机舱内是沉睡或安静的旅人。

没有人知道，在这狭窄的过道两侧，两只交叠的手，正以一种沉默而倔强的方式，诉说着一段刚刚破土、尚未见光，却已然开始疯狂滋长的情愫。

温语闭上眼，不再试图入睡，也不再试图思考。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份来自手背的温度和力道，感受着那平稳的脉搏与自己狂乱心跳形成的奇特共鸣。

某种无声的靠近，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悄然发生。

她知道，当飞机落地，当她们回到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一切或许将面临更大的挑战和未知。

但此刻，在这片被夜色笼罩的高空之上，在这无人知晓的隐秘触碰里，她允许自己，短暂地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