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墨（第8页）

她终于明白了。

姐姐从海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知识和能力。

还有这套……游走在深渊边缘、视规则与人伦为无物的……黑暗法则。

而她林未曦，一直信奉并坚守的那个由父亲教导的、至少在明面上遵循法律与商业道德的世界，在姐姐的这套法则面前，显得如此天真，如此……不堪一击。

拼图已然成形。

真相，丑陋得让她几乎无法直视。

而她，被困在这真相中央，无所遁形。

章节十二：认知的崩塌

完整的拼图，带着冰冷坚硬的棱角，重重地砸落在林未曦的世界中心。

没有轰鸣，却足以让一切分崩离析。

她瘫坐在宽大的皮椅里，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那幅完整的、狰狞的真相图景抽干了。指尖无意识地松开了鼠标，冰冷的金属外壳上还残留着她刚才用力握持时的湿冷汗迹。

屏幕上的支付记录依旧刺眼，王董家族仓皇败走的记忆依旧清晰，那份黑色文件上诡谲的条款和金色的蛇与权杖徽记，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脑海中反复灼烫。

一直以来，她认知的世界，纵然有竞争、有算计、有父亲的专断，但至少是运行在一条有迹可循的轨道上的。这条轨道，由法律、由明面的规则、由至少需要维持表面光鲜的商业道德所铺设。她努力学习，努力适应，努力在这条轨道上做到最好，成为父亲期望的、符合规范的“标准件”。

甚至在对姐姐林未晞感到畏惧时，在那场“夺门”大戏中被她的冷酷和强大所震撼时，林未曦内心深处，或许还残存着一丝对强者能力的、不甘却不得不承认的敬佩。她以为，那是一种更高级的、更纯粹的商业智慧与魄力，是她在温室内无法企及的、属于丛林的真实力量。

可现在……

这丝残存的敬佩，被真相的铁拳砸得粉碎，连同她赖以生存的认知基石，一同化为了齑粉。

这不是更高级的智慧。

这是对规则的彻底践踏。

这不是丛林法则。

这是与魔鬼共舞。

姐姐林未晞，她不仅仅是夺走了父亲的权柄。

她用的是这样一种……肮脏的、血腥的、将他人命运乃至性命都视作可交易筹码的方式，玷污了这场“胜利”，也玷污了“林氏”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

林未曦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味道涌上喉头。胃部痉挛着，带来生理上的不适，却远不及内心那场无声雪崩的万分之一。

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她所信奉的秩序，她努力维持的“正确”，在姐姐那套赤裸裸的、高效而残酷的黑暗法则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如此……不堪一击。

就像一个精心搭建的积木城堡，被一只无情的手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塌，连一块完整的构件都找不到。

信仰崩塌了。

对商业世界基本规则的信仰。

对胜负应有一定底线的信仰。

甚至……对血脉亲情或许还能保留一丝温情的、最后的、渺茫的信仰。

她茫然地抬起头，望向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勾勒出繁华冰冷的轮廓。可此刻在她眼中，这片她熟悉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暗的滤镜。灯光不再温暖，楼宇不再坚实，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可信。

因为她知道，在这片繁华之下，就在她身边，就在那间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办公室里，运行着一套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规则。

而她，刚刚窥见了这套规则冰山一角，就已经被那深寒冻僵了灵魂。

认知的崩塌，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囚困。

她被困在了真相的牢笼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过去的世界化为废墟，却不知该如何在新的、遍布荆棘与黑暗的荒原上立足。

她失去了支撑，也失去了方向。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茫然，和一种被巨大谎言包围后的、彻骨的孤独。

章节十三：不期而至的对峙

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被两声干脆的敲门声骤然打破。

“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