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觉春心动(第3页)
香锦听宋夜痕夸赞自己,低头笑了,道:“三管家是怕我生气,故意安慰我的吧?”
宋夜痕避了这话茬,只接着自己上一句所言,道:“那绿艳红衣曲是何人的曲子?表小姐怎样得来的?”
香锦道:“是以前府里的一名舞姬自创的,有曲调,有舞步,加之她超然的舞艺,交相辉映,很是得姑丈的喜爱。已然是完颜府的一绝,就连外来的宾客看过她的舞,也对绿艳红衣曲念念不忘。”
“那名舞姬何在?”宋夜痕急忙问。
香锦的嘴角浮出一抹冷笑,眼神之中,若有所指。她道:“她失踪了。”宋夜痕的双眉立刻蹙起:“她如何失踪的?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香锦摇头,面带讪意:“这话想来也只有表姐才能答你了。”
华岫?宋夜痕心头一凛,愁眉更是难展,刚想再问,门外却传来两声清咳,打断了。是翠莹的声音:“表小姐,三管家,老爷差了人过来问话,问有没有瞧见少夫人,好像说浣溪院那边传出消息,少夫人已经失踪两天了。还有,老爷正在找三管家。”
香锦柳眉微挑,拉开门,虽是面带微笑,可那语调却不见得有多乐意:“表嫂失踪,为何要到我这里来问?难不成我还能把她藏起来了?”翠莹道:“是老爷说,将府里上下都问一遍,看有没有谁瞧见了,倒没有别的意思,表小姐您不要多心了。”
宋夜痕也跨出门去:“表小姐,我这便去见老爷,你好生歇着,冷了暖了,添衣减衣的,都得注意,别又再着凉了。”香锦看宋夜痕如此关心自己,分明心中暗喜,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道:“多谢三管家关心!”
据说,少夫人顾愁烟,前日晌午带了丫鬟婉兮去市集,途中顾愁烟说口渴想吃梨,便让婉兮去买,哪知婉兮买了梨回来,却寻不到顾愁烟,她将附近的大街小巷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顾愁烟的影子。
婉兮以为少夫人纵然跟她走散了,也是会自己回完颜府去的,谁知等到入夜,也不见顾愁烟回来。婉兮抱着侥幸的心理一等再等,一来是盼着顾愁烟会自己出现,二来是怕事情说出去她要落个渎职的罪名,但浣溪院那么大,别的丫鬟连着两天瞧不见少夫人,心里起了疑,追究起来,婉兮才不得不说出实情。
完颜松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从来就不太喜爱,只因当年顾愁烟乃是青楼中的卖唱女,出身卑贱,完颜松极力反对自己的儿子完颜正初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妻。当年的完颜正初固执暴躁,对顾愁烟也是倾心爱慕,父亲越是反对,他便越想娶她回来,父子俩因此冷战了好一阵。谁知顾愁烟竟怀上了完颜正初的孩子。
完颜松顾念未出世的婴儿,最终不得不勉强答应,让顾愁烟进了完颜府的大门。这件事情,在完颜松看来,是颇为羞耻的事情。
成亲后不久,完颜正初随军出征,一心想着那战事若能早早了结了,自己还可以回到家中,陪着顾愁烟,一同迎接新生命的诞生。哪知道那一趟离开便成了永别,流苍国吃了史上最惨烈的一场败仗。
完颜正初死了。
只有一具冰凉的尸身被抬回来。
顾愁烟站在城门口,远远看着那一行败将残兵走过来,哭得肝肠寸断,昏倒在搁着尸身的担架前。
醒来时,便听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
接连的重创将顾愁烟整个人都击垮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躲在浣溪院里,不肯见任何人。待时间长了,伤痛稍稍平复了,她才好像恢复了一点生气,开始在府里走动。但完颜松始终并不太接纳她,而且将丧子的痛苦也发泄在她身上,认为是她不祥,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顾愁烟成了完颜府里最多余的那个人。
受到的待遇甚至不如外来的香锦。
在华岫眼里,她的嫂嫂是个脾气古怪、很难相处的人,有一次她只是不小心踩坏了她种的兰草,却被她黑着脸一顿数落。那以后华岫一说起顾愁烟,便只是撅嘴翻白眼,平日里几乎也不靠近浣溪院,所以,即便这会儿听说顾愁烟失踪了,华岫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一心挂着自己将要到牧场骑马。
卓府的轿子很早便到了门口。
两顶。
一顶是为华岫准备的。另一顶则是给紫琳的。
华岫睨了紫琳一眼:“那个人想得挺周到的,知道我定必要带着你跟我一起去。”紫琳便笑:“我倒是极少有机会乘轿呢。”两个人说说笑笑,各自上了轿,也不管完颜府里是如何阴云密布的,只顾着赴约享乐去了。
鲤月山的牧场是京城附近最大最豪华的,听闻连皇帝也爱常来,一望无垠的草坪,高高低低,绵延起伏,春夏季节就好似绿色的海面。而今冬雪消融,绿意初生,难免显得有些贫瘠,但那磅礴的气势还是在的。
帘子一掀开,华岫便钻出去,伸了个懒腰,然后回头一看,方才注意到给自己掀轿帘的人就是卓玉辰。
卓玉辰笑着:“完颜小姐——”
华岫迫不及待:“马在哪里?”卓玉辰挑了挑眉:“你会骑马?”华岫得意:“以前偷偷骑过,虽然技术称不上好,但还可以驾着马儿跑一阵,这算不算会骑马呢?”卓玉辰故意摆出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会骑,便想着我可以教你,然后有机会与你同乘一匹马,靠得近些,感情培养起来也快些,你说,是不是?”
“想不到卓少说话也够轻佻的!”华岫斜觑卓玉辰,似笑非笑。卓玉辰道:“你怎么也学那宋夜痕,叫我卓少了?”说着,一双星目炯炯有神地望着华岫,又笑道,“不过,他叫起来别扭,小姐你叫起来却特别清甜悦耳。”
说话间,牧场主已经将两匹精壮的良驹牵到面前。华岫一手拉过缰绳,翻身上去,动作倒是很利索。待坐定了,扭头看,卓玉辰也已经稳稳地骑在马背上,笑盈盈看着她。她嘴角一弯:“身手挺敏捷的嘛,敢不敢跟我比试,看谁先绕这牧场跑完一圈?”
“比试?”卓玉辰只觉得胜券在握,表情很是骄傲。
华岫撅着嘴:“就让紫琳在这儿等着,做我们的评判。如何?”底下紫琳却有些发慌:“小姐,您的骑术……”想说不好,却怕真说出来要惹华岫生气,只好立刻改了口,“您可别比了,当心安全!”
华岫哪里肯听,索性将两腿一夹,挥动了马鞭,那马儿立刻撒开腿猛跑起来。紫琳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跳着脚对卓玉辰说道:“卓少爷,您可得照看好我家小姐了,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卓玉辰大笑:“放心,我会照看好她的。”说着,也紧随着华岫,打马急追而去。那时天色还算晴朗,有太阳在头顶挂着,只不过云层厚厚的,带着一点浅浅的灰暗,走了一片,又来一片,交叠更替,便使那晴朗总晴得不够坦**。
华岫跑着跑着,逐渐看到了牧场的边缘,是一片萧萧瑟瑟的树林,色泽幽暗,显然是残余着冬的低沉。隐约间,她看到那树林里好像有一道铅灰的影子在穿梭,但隔得实在太远,看不真切,只眨眨眼,那影子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