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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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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了。

辰时已过,过时不候。

年轻道长淡漠而威严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而她,错过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低矮的土坯房,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母亲带着哭腔的安慰,父亲如释重负,还有叶杨虽然虚弱却已然无碍的回应。

她推开门,看到的是一幅“劫后余生”、母子情深的画面。母亲正端着温水,小心地喂给躺在炕上的叶杨,父亲坐在一旁,脸上是卸下重担的疲惫。她的归来,甚至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仿佛她只是出去了一趟,无关紧要。

刚才为了救叶杨而爆发出的力量和存在感,此刻消散殆尽。她依旧是这个家里,那个沉默的、可以被忽略的二丫头。

叶青默默地走到通铺边,坐了下来。她没有看父母,目光落在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叶杨脸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开口问道:

“叶杨,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河里?”

炕上的叶杨眼神闪烁了一下,带着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他避开叶青的目光,小声嘟囔道:

“我……我就是想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摸条鱼,给家里添个菜。没想到……脚下一滑就……”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果然。。。

叶青继续问,“爹娘,是谁让五婶去喊我的?”

母亲听到这话,低头扯着叶杨身上的旧衣服。叶青把视线转向父亲,父亲甩门,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事情发生的这么急,闹哄哄地,这会儿谁记得清。”

叶青的心沉了下去,一种荒谬的、冰凉的悲哀从心底升起。

见叶青没再说什么,父母就又都围绕着叶杨。没有人想起,他们另一个女儿,刚刚失去了怎样一个未来。

叶青没有再追问。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家,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接下来的几天,叶青照旧去村里空地等着,虽然结果早就明了,但她不甘心。等了五天后,叶青彻底死心了,知道道长就是那一日来过。

叶青异常平静,她像往常一样干活,沉默地吃饭,安静地睡觉,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留守家中的命运。父母见她如此“安分”,也渐渐放下心来,将精力都放在活计上。

没有人知道,这副平静的外表下,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默默筹划。

她趁着去捡柴火的间隙,偷偷从母亲藏钱的小瓦罐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想了想又留了些下来。

她去了镇上,用碎银在一家铁匠铺的角落买了一把不起眼却足够锋利的小刀。冰凉的刀柄握在手里的瞬间,给她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她壮着胆子,混在镇口的茶摊和车马店,小心翼翼地与那些见多识广的赶山人和南来北往的客商搭话。她不敢直接问青玄宗,只含糊地说想去东边投亲,听说那里有仙山,然后趁机询问去那边的路况、哪里有村落可以借宿、哪里需要避开。

她听得极其认真,将那些零碎的信息,哪条路近但多匪患,哪条路绕远但相对太平,哪个镇子有善心的庙宇可以容身,死死记在脑海里。她甚至用木炭,在一块破布上,勉强画下了极其简陋的路线示意图。

同时,她开始悄悄地积攒干粮。每次做饭,她都偷偷藏起一小把米,并省下半个窝头,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这天夜里,万籁俱寂。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上洒下清冷的光辉。土炕上,父母和弟弟们睡得正沉,鼾声起伏。

叶青悄无声息地坐起身,像一只灵巧的猫。她穿上那件最厚实的衣服,将包袱背在身后。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生活了几年的土屋,看了一眼炕上那些熟睡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心中没有多少留恋也没有恨。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决绝地,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融入了外面的夜色之中。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路茫茫,吉凶未卜。

但她知道,她必须去。

离开村庄的头几天,叶青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赶路。她不敢走官道,只循着从客商那里打听来的、荒僻的小径前行。白天怕遇到熟人或是盘问的人,为了省钱,她会在城镇上补充些干粮,多是躲在密林或山坳里休息,等到日头西沉,才借着暮色继续赶路。

第一夜在林子里过夜,她几乎一夜未眠。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树叶的摩挲、不知名虫豸的鸣叫、远处野兽的嗥叫都让她心惊肉跳,紧紧攥住怀里那把小刀,掌心全是冷汗。深秋的露水寒气极重,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冷得她牙齿打颤,只能蜷缩在树枝头,靠着自己的体温勉强取暖。

最难受的是下雨。

冰冷的秋雨毫无征兆地落下,瞬间将她浇透。她只能缩在树下硬生生扛着。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颈,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重。那一夜,她冷得嘴唇发紫,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阴影。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青玄宗”三个字,靠着那点微弱的信念,熬过漫漫长夜。

脚上磨出的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最后结成厚厚的茧。原本枯黄的头发变得更加干涩,沾满了草屑和尘土。小脸瘦得脱了形,只剩下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但那眸子里,原本属于少女的怯懦正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野生动物的警惕和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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