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战场(第2页)
林深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他知道,程野这次是真的受伤了。
而另一边,沈逐白独自一人留在剪辑室,反复观看着今天拍摄的素材,尤其是程野最后那条“过了”的表演。画面里程野那双空洞而痛苦的眼睛,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
他烦躁地关掉屏幕,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想起程野曾经在江边问他:“你通过镜头又在寻找什么?”
他寻找真实。可当最真实的感情摆在他面前时,他却因为怯懦和所谓的“理性”,选择了最伤人的方式去否认和逃避。
他拿出手机,翻到程野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许久,最终却只是点开了信息界面,输入又删除,反复几次,只发出了一句干巴巴的:
“身体怎么样?”
信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这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让沈逐白感到不安。
第二天,程野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回到了片场。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某种冰冷的平静。
“可以拍,没问题。”他对前来关心的副导演说道,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沈逐白看到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程野已经径直走向化妆间,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接下来的拍摄,程野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他成了一个完美的表演工具,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泄露。他甚至主动要求增加拍摄强度,似乎想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沈逐白几次试图在讲戏时,像以前那样用一些只有他们才懂的、带着暗示的方式去引导,但程野的反应永远是礼貌而疏离的:“明白了,沈导。”然后完美执行,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冰墙。
片场的工作人员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私下里议论纷纷。
“沈导和程老师这是怎么了?感觉比陌生人还冷。”
“听说是因为上次采访,沈导否认得太绝情了……”
“唉,程老师看起来好可怜,明明之前状态那么好。”
这些议论或多或少传到了沈逐白耳中,让他心情愈发烦躁。
这天拍摄间隙,程野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闭目养神。沈逐白走过去,将一瓶水递到他面前。
程野睁开眼,看了看那瓶水,又抬眼看了看沈逐白,眼神平静无波。
“谢谢沈导。”他接过水,放在一旁,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沈逐白站在他面前,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措。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程野或明或暗的回应与靠近,此刻这种彻底的拒绝和冰冷,让他无所适从。
“程野,”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我们谈谈。”
程野微微抬眼,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没有什么温度的弧度:“沈导想谈什么?剧本?还是表演?如果是这些,我随时可以。”
他的语气礼貌而周全,却将沈逐白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沈逐白深深地看着他,试图从那片冰封的湖面下找到一丝熟悉的波澜,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程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收回目光,落在旁边那瓶水上。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瓶身,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无声的战场,硝烟弥漫。受伤的兽躲回了自己的巢穴,舔舐伤口,并将所有可能的靠近,都视为新一轮的攻击。而那个亲手筑起围墙的人,站在墙外,第一次尝到了被自己制造的寒冷冻伤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