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第2页)
沈轶睁开眼,对上颂衍含笑的眸子,心里最后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他笑着坐起身:“好。”
两人在湖边认真挑选着扁平的石块,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垒起来。颂衍堆得很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艺术品。堆好后,他还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许了个愿。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微微颤动。
沈轶在一旁看着,觉得此刻的颂衍比纳木措的景色还要动人。他悄悄举起相机,捕捉下了这个瞬间——他爱的人,在圣湖旁,为他们垒起祈愿的石堆。照片里,颂衍的神情虔诚而温柔,背后是粉色的雪山和深蓝的湖水,美好得像一幅画。
许完愿,颂衍睁开眼,看向沈轶,眼神亮晶晶的:“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沈轶笑着收起相机,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不猜,说出来就不灵了。”
颂衍笑而不语,只是伸手紧紧握住了沈轶的手,两人的手都有些凉,但握在一起,却格外温暖。
在纳木措湖畔那个简陋的铁皮房里,铺好厚重的毛毯,钻进带着阳光味道却依旧冰凉的被窝,两人并排躺下。当眼睛彻底适应了黑暗,窗外的景象让两人屏住了呼吸——那是他们此生从未见过的浩瀚星空。
星星不再是遥远天际模糊的光点,而是变得异常清晰、硕大,仿佛触手可及。它们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天鹅绒般的夜幕,一直蔓延到远处雪山银亮的轮廓之上。一条朦胧而壮丽的银河,如同发光的薄纱,缓缓地在天际流淌。不时有流星拖着闪亮的尾巴划过,引起两人低低的惊呼。在这极致的美景下,连高原的寒冷和呼吸的轻微困难似乎都变得可以忍受。
然而,沈轶很快注意到身边的颂衍有些不对劲。他的脸颊在星空的微光下显得异常潮红,呼吸声也比平时粗重,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忍耐什么。
“颂衍,你睡着了吗?”沈轶小声问,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有些温热。
颂衍没有回答,只是含糊地哼了一声。
沈轶心里一紧,正想再问,却听到颂衍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开口:“沈轶……我喉咙痛……好难受……”
高原本就容易诱发感冒,而且一来就格外凶猛。沈轶立刻翻身坐起,也顾不上看星空了,摸黑找到热水瓶,给颂衍倒了杯温水,又翻出随身带的感冒药和抗高反的药,小心地喂他服下。看着颂衍因为吞咽疼痛而皱紧的脸,沈轶心疼不已,颂衍难受得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闭着眼,直到药效上来,呼吸才渐渐平稳,沉沉睡去。沈轶确定他睡着了,才忧心忡忡地躺下,那一夜的星空再美,也蒙上了一层担忧的阴影。
第二天清晨,沈轶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探颂衍的额头,热度似乎退了一些。他刚松了口气,自己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头晕——在海拔近4800米的地方过夜,他的高反也严重爆发了。他冲出门外,吐得昏天暗地,回来时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倒在床上,比颂衍还要虚弱。
颂衍虽然自己也还病着,没什么精神,但看到沈轶这样,强撑着起来给他倒了热水。两人正昏昏沉沉地躺着,江芸走了进来,看到沈轶脸色惨白地瘫在床上,吓了一跳,立刻跑出去找司机扎西。
在扎西和江芸的帮助下,他们迅速收拾行李,提前结束了纳木措的行程,返回L市。一回到L市,两人立刻被送到客栈附近的诊所。医生诊断两人都是重感冒叠加严重高原反应,需要立即输液。于是,原计划中充满探险意味的旅程后半段,变成了在诊所里挂了两天点滴的休养。
身体稍有好转后,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颂衍的感冒尚未痊愈,医生严肃告诫,绝对不能再前往海拔更高的地区,否则极易引发肺水肿,极其危险。沈轶自己也心有余悸,想起呕吐时那种濒死般的难受,也打了退堂鼓。
于是,他们决定提前结束旅程,返回Y市。
临走前一晚,客栈里的年轻人们为他们举行了简单的践行。饭后,大家又聚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不知哪个豪爽的哥们搬出一箱L市啤酒,提议玩游戏喝酒。一个细心的妹子连忙阻止:“高原上不能喝酒,对身体负担太重了!”
那哥们不以为然地嚷嚷:“怕什么!老子在海拔五千米的地方打过炮都没事,喝点啤酒算什么!”结果证明,高原喝酒确实危险。沈轶只喝了一点,就感觉心跳骤然加速,吓得他赶紧停下。而平时克制冷静的颂衍,却像是要发泄这些天病痛和被迫终止旅程的郁闷,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沈轶拦都拦不住。这是沈轶第一次意识到,颂衍的酒量似乎深不见底。
回到房间,颂衍彻底醉了。他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容,从脸颊到脖子根都红透了,嘴里嘟囔着“我先睡了”,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沈轶以为他断片了,正准备帮他脱鞋,没想到颂衍又突然笑了起来,翻过身喊热,开始胡乱地扯自己的衣服。沈轶看得又无奈又好笑,只好上前帮他脱下外套和鞋子,盖好被子。可颂衍立刻就把被子踢开。沈轶只好去拧了冷毛巾,仔细地给他擦脸和脖子,冰凉的触感让颂衍稍微安静下来,终于沉沉睡去。
然而,到了后半夜,沈轶在睡梦中被惊醒。只听见黑暗中颂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沈轶……我心跳得好快……我喘不过气来了,快。。。。氧气……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沈轶吓得瞬间清醒,立刻打开灯。只见颂衍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眼神都有些涣散。沈轶心里“咯噔”一下,涌起巨大的恐惧,他一边强装镇定地骂着“傻逼你瞎说什么!”,一边手忙脚乱地拿出便携氧气瓶,把吸氧管塞到颂衍鼻子里。看着颂衍贪婪地吸着氧气,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沈轶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但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把氧气瓶放在颂衍床头,叮嘱他难受就吸一点。颂衍乖巧地点点头,关灯重新躺下后,颂衍立刻像寻求安全感的小兽一样,紧紧抱住了沈轶,把脸埋在他胸口,手臂用力环着他的腰,低声说:“沈轶你别动……我什么也不想干……就想抱抱你……”
那一刻,沈轶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泛起尖锐的疼痛。他伸出手臂,将颂衍更紧地搂在怀里,把脸埋进他带着酒气和洗发水香味的头发里。所有的担忧、疲惫和旅行的遗憾,都在这个紧密的拥抱中融化成了无比坚定的守护欲。
第二天,他们告别了L市,与来时的绿皮火车不同,他们乘坐飞机返回Y市。当飞机冲上云霄,脚下是连绵的雪山和壮阔的高原,颂衍靠在舷窗边,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沈轶握着他的手,心里想着,这趟旅程虽然意外频发,甚至有些狼狈,但这一趟很值得,了解了这边的习俗,也见识了美丽的风景。
飞机平稳地飞行,将他们带离这片离天空最近的土地,也带他们回归日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