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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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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走向远处的颂衍,背对着沈轶的目光,脸上那副专业冷静的面具才微微出现一丝裂痕。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现在,他首先是医生,然后才是……颂衍。治疗远未结束,他不能让自己被往事扰乱。只是,那句“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却像回声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挥之不去。

颂衍靠在窗边,指尖沁着夜风的凉意,他稳了稳呼吸,才按下拨号键。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沈母的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但底色的焦虑依旧泄露无疑:“颂医生?是不是小轶……”

“阿姨,”颂衍公事公办地打断,“沈轶醒了,意识清楚。”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秒,随即是沈母明显松了一口气、却刻意控制着不显得过于失态的声音:“醒了就好,真是万幸。颂衍,这次多亏了你。”这句感谢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程序性的客套。她话锋立刻一转,语气变得精明而务实:“既然小轶意识清楚了,我想尽快安排他转回H市。那边的医疗资源和康复环境更顶尖,我们也方便照顾。你看……”

“嗯,生命体征稳定,符合转运条件后,你们联系好H市医院随时可以转院。”颂衍回答,心口那细微的刺痛被强行压下。

“那就好。对了,小衍,”沈母的称呼忽然变得“亲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今天下班后有空吗?阿姨想和你聊聊,关于小轶后续的情况。”

颂衍目光微沉,预感到这绝非单纯的病情讨论:“可以。”

“那就七点半,医院对面那家蓝湾咖啡。”

挂断电话,颂衍看着窗外

Y市的璀璨灯火,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晚上七点半,颂衍准时踏入咖啡厅。沈母早已端坐在最僻静的卡座里,面前一杯清水,姿态优雅,却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她今天穿了一件质地精良的羊绒开衫,珍珠项链泛着温润的光,与这间普通连锁咖啡厅的氛围格格不入。

颂衍在她对面坐下,点了杯美式。

服务生刚离开,沈母便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颂衍身上简约的深色外套,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小衍,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很辛苦吧?听说德国的博士,可不是那么好读的。”

“还好。”颂衍不欲多谈。

沈母放下水杯,双手优雅地交叠在桌上,终于切入正题,声音轻柔,却字字带着针刺:“小轶醒了,我和他爸爸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不过,有些话,阿姨觉得还是提前说开比较好。”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颂衍,“小轶这次大难不死,等他康复了,沈家庞大的家业终究是要交到他手上的。他未来的路,联姻、人脉、地位,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不能有半点‘不合适’的羁绊。”

颂衍的指尖微微收紧,沉默地看着她。

沈母见他不语,语气愈发“语重心长”,却充满了刻薄的暗示:“小衍啊,你是个聪明孩子,也是凭自己本事闯出来的优秀人才,阿姨一直是很‘欣赏’你的。但你要明白,有些圈子,不是靠个人努力就能融进去的。就像这咖啡厅,偶尔来坐坐可以,但终究不是能长久安身立命的地方。小轶的世界,和你现在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充满了无奈的惋惜:“十三年前,我们好说好散,也是为了你们各自的前途着想。尤其是你,小衍,你说你条件也不差,何必非要走那条‘特别’的路呢?有些‘倾向’,会被无限放大,成为攻击你的武器,被人指指点点说是‘怪物’,何必呢?找个好女孩,成家立业,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好吗?”

这番话,看似关切,实则将阶级的鄙夷和对颂衍性取向的羞辱包裹在柔软的毒药里。颂衍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底凝起寒冰。

沈母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从手包里优雅地取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推到颂衍面前,动作流畅得像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交易:“这里是五百万。足够你在任何一个新城市轻松开始,甚至能让你过上相当体面的生活。拿着它,离开Y市,去一个……清净的地方。这样对大家都好。毕竟,小轶经历这次生死,再也经不起任何‘额外’的刺激了,你说是不是?”

颂衍看着那张在昏暗灯光下反射着冰冷光泽的卡片,再抬头看向沈母那张保养得宜、却写满了虚伪和算计的脸。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声,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他没有去碰那张卡,而是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母,目光锐利如刀,声音清晰而冰冷,不再带有一丝一毫对长辈的客气:

“沈夫人,”他换上了极其疏离的称呼,“我想你搞错了几件事。”

“第一,我的人生轨迹,不需要,也轮不到你来用钱规划。第二,”他目光扫过那张卡,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你的钱,买不起我的尊严,也买不断我和这座城市的契约。我是Y市引进的医生,我的事业和立足之地在这里,不在你沈家的施舍里。”

他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十三年前,你们能用手段逼我离开,不是因为你们有理,而是因为那时的我羽翼未丰,不得不顾及父母。但现在这里是Y市,与H市相隔1600多公里,你的手伸不了这么长吧。”

颂衍直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场:“我是这里工作,凭专业和能力吃饭。我的性取向如何,不劳您费心,更不是您能拿来羞辱的筹码。至于‘怪物’?”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在我看来,倚仗财富和偏见肆意践踏他人尊严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沈轶是我的病人,在他安全转院前,我会尽职尽责。至于之后,”他目光冰冷地掠过沈母瞬间变得铁青的脸,“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将那张银行卡和沈母那张因震惊、愤怒和羞恼而扭曲的脸,彻底抛在身后。

咖啡厅的门合上,晚风扑面。颂衍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积郁多年的块垒,仿佛随着这次彻底的反击,松动了一些。他知道,与沈家的纠葛远未结束,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少年了。这一次,他握有选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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