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高一筹（第1页）

机会在又一次课间请教问题时出现。

陆青拿着上次月考那道自己苦思良久，才找到另一种解法的物理压轴题卷子，找到刚解答完另一个学生问题、正站在走廊窗边透气休息的物理老师。

他先是态度极其诚恳地表达了这段时间在容珏“帮助”下，自己物理成绩和思维有所提升的感谢，言语间充满了对容珏能力的钦佩。

物理老师闻言，果然露出欣慰又感慨的表情，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学生，叹道：“是啊，容珏这孩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基础扎实得像铁打的一样，思维敏捷得可怕，天赋极高！”

“听说这次国际物理奥林匹克选拔，他进入国家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啊！”

陆青立刻顺着话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浓重的、真诚的惋惜之色，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急切：“唉～，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物理老师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转过头看他。

“可惜他不在实验班啊！”

陆青的声音带着一种“为大局着想”的赤诚和急切，仿佛压抑已久。“老师您想，实验班有全校最好的竞赛资源，最顶尖的教练团队，还有一群和他一样天赋卓绝、思维活跃的同学可以互相激发、碰撞思想！”

“容珏同学待在咱们普通班，虽然对我们个别同学确实有很大帮助，这点我深有体会，但是不是……有点耽误他自己了？”

他观察着老师若有所思、渐渐皱起的眉头，语气更加沉重，“咱们学校的竞赛荣誉，全市、全省的目光，甚至将来为国家争光的希望，可都指望着他这样的顶尖人才啊！把他放在普通班，是不是一种……一种战略上的资源错配？”

他见物理老师眼神闪烁，显然被说动了部分，立刻再添一把猛火，语气变得循循善诱：“而且，我听说，学校领导之前主要担心的，是怕他刚转来，环境陌生，影响状态。”

“可您看，这都大半个学期过去了，容珏同学在咱们班适应得多好！成绩一点没落下，竞赛还频频拿大奖！这说明什么？”

他自问自答，语气笃定：“说明他心理素质极佳，完全能适应各种环境，而且适应得非常好！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实验班，拥有独立的教学楼、安静的环境、顶配的实验室，那才是他真正应该驰骋的战场啊！”

“不如让他一个人坐单桌，不受任何琐事和无关人等的打扰，不是更能让他心无旁骛地向着最高领奖台冲刺吗？这对学校，对他个人，才是利益最大化啊！”

陆青的话，句句看似站在学校和容珏的立场，句句戳在“人才培养”和“集体荣誉”的要害上。耽误天才、浪费顶级资源、影响学校重大荣誉、错失为国争光的机会……

每一个点都精准地敲打在，这位同样希望自己学生出成绩的物理老师的神经，更暗合了学校高层一直以来对容珏留在普通班的某种遗憾和顾虑。

物理老师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猛地一拍窗台：“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单人单桌这茬！只想着班级氛围了！陆青，你说得太有道理了！眼光很长远！”

他显得有些激动，在走廊里踱了两步：“容珏留在普通班，虽然对你们来说是福气，能近距离感受顶尖思维，但对他个人发展来说，确实是资源错配！是巨大的浪费！是对他天赋的不负责任！”

“不行，我得赶紧去跟年级主任和校长反映一下这个情况！必须立刻纠正！不能再耽误这样的顶尖人才了！这是对学校、对国家负责！”

看着物理老师风风火火、仿佛肩负着重大使命般离开的背影，陆青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凉黏腻，后背也已被冷汗浸湿。

他赌对了！在规则之内，利用学校最在乎的“核心利益”和“至高荣誉”做筹码，他终于，或许，撬动了那块一直以来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的、看似坚不可摧的磐石。

消息传得比想象中更快。几天后，在又一次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站在主席台上，面对着全校师生，红光满面、声音洪亮地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重大好消息”：

“同学们！老师们！经过学校领导班子慎重研究，并充分征求了相关竞赛教练和任课老师的意见，为了更好地集中优质教育资源，高效培养顶尖竞赛人才，为我校、我市、乃至我省和国家争取更高的荣誉！”

“现决定，高二（六）班容珏同学，凭借其卓越的学术表现和竞赛潜力，即日起，正式转入高二（一）班实验班学习！希望容珏同学在新的、更优质的环境里，再接再厉，勇攀科学高峰，再创辉煌！”

操场上先是瞬间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几乎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站在普通班队伍最前方那个身姿挺拔、蓝白校服纤尘不染的身影。

初夏清晨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他身上，将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却也更显得他疏离遥远，仿佛早已不属于这里。

容珏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平静地、甚至是淡漠地接受了这个决定，仿佛只是被告知换了个教室上课，与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