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线(第3页)
赵寰微微颔首,似乎对他的恭顺态度还算满意。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目光却紧紧锁住南宫月:
“此番南下,江南之地还算太平吧?朕听闻……前些时日,似乎有关于北狄和南疆的宵小在那边企图不轨的传闻,倒是被当地府衙及时察觉处理了。你……可曾听闻些什么?”
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带着试探。
赵寰紧紧盯着南宫月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南宫月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平淡的坦然,语气平稳地陈述道:
“回陛下,臣一路护卫殿下,专注于殿下安危,并未分心他顾,亦未听闻任何异常动静。”
他略一停顿,像是在客观补充一个事实,
“既然江南府衙已处置奏报,想必确有此事,且已了结。”
他的回答冷静客观,既否认了知情,又将话题引回江南府衙的职责范围内,没有丝毫个人情绪的流露,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已然发生的事实。
赵寰仔细审视了他片刻,未能发现任何破绽,心下稍安。
他确实不愿南宫月再与军务、边事有任何牵扯,如今这样“安安稳稳”地做个高位闲人,便是最好。
于是他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些许:
“嗯,无事便好。你一路辛苦,下去歇着吧。”
“臣,告退。”
南宫月再次行礼,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迟疑。
他站起身,垂着眼,恭敬地倒退几步,然后转身,步伐沉稳地向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迈出暖阁门槛的刹那,一道穿着天青色太监服、身形清瘦的身影正捧着几份文书从门外侧身而入。
是白晔。
两人在暖阁门槛处擦肩而过。
距离极近,衣袂几乎相触。
然而,他们的目光没有丝毫交汇。
白晔低眉顺目,视线牢牢锁在自己手中的文书上,脚步细碎而迅速,仿佛只是这宫中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剪影,从未与眼前这位刚刚面圣的臣子有过任何超出规矩的交集。
而南宫月,更是目不斜视。
他的下颌线甚至比方才面圣时绷得更紧了些,深邃的眸子平视前方空旷的宫道,仿佛完全未曾注意到身边经过的是何人。
南宫月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或紊乱,保持着武将特有的沉稳节奏,径直向外走去,将暖阁内外的世界清晰地割裂开来。
只有掠过白晔鼻尖的那一丝极淡的、熟悉的皂角清气和冷铁味道,若有似无地提醒着方才那瞬间的靠近。
旋即,气息散去。
一个向外,步入夏日略显刺眼的阳光中;一个向内,重新融入那被浓郁香料掩盖的、弥漫着药味与权势气息的沉郁殿阁。
仿佛两条短暂的交叉线,在瞬息的交汇后,又毫不犹豫地奔向各自截然不同的轨迹,未曾留下任何可供窥-探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