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合宿集训(第2页)
降谷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均匀,带着泪痕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渡久地轻轻将他放平,掖好被角,自己却没有丝毫睡意。他靠在床头,目光落在降谷脸上,思绪却飘回了数年前,那两个12岁少年从隔阂到并肩的起点。
“晓,从今天起,东亚就是你的捕手。”降谷爷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球场上回荡。
12岁的降谷晓紧抿着嘴唇,倔强地扭开头,甚至不愿看身旁那个眼神过于冷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陌生少年一眼。他讨厌这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外人”。
而渡久地东亚只是平静地站着,分析着眼前的状况:一个天赋异禀却抗拒沟通的投手,一位态度强硬的老人。
“你们两个,看这里!”爷爷的吼声打断了他们之间无形的僵持,“晓,无论你愿不愿意,球都必须投进东亚的手套!东亚,无论你觉得他多麻烦,也必须接住他的每一球!”
老人拿起棒球,重重放在降谷手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直球,就是投手的生命线!而能把这条生命线稳稳接住的捕手,才是你值得托付的搭档!这句话,给我刻在脑子里!”
渡久地看着降谷不情不愿却依旧用力投过来的球,感受着手套传来的冲击,内心冷静地评判:球质球速惊人,情绪管理效率低下。而那句“生命线”,在他看来,不过是老人为了强行维系这对搭档而使用的感性说辞。
训练在沉默和微妙的对抗中进行。一次失败的配合后,降谷气得把手套摔在地上。渡久地只是默默走过去捡起来,拍掉上面的尘土。
“够了!”爷爷罕见地动了怒,“晓,去跑圈!冷静不下来就别投球!”
降谷红着眼眶跑开后,老人疲惫地叹了口气,走向一直安静站在原地的渡久地。
“东亚,辛苦你了。”他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温热的麦茶,递到少年面前。渡久地愣了一下,谨慎地接过。
“那孩子…心里有伤。”爷爷望着跑道上那个孤独的身影,“但他认可你了。不然,以他的性子,连球都不会对你投。”
渡久地捧着那杯温热的麦茶,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看穿他的“工具性”外表,对他本身表达歉意与关怀。那份温度,和他计算中任何“高效”补给都不同,带着一种陌生的、让人心悸的暖意。
不知从哪一次训练开始,渡久地发现,降谷投球时不再完全避开他的视线。虽然依旧不说话,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抗拒在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沉淀下来的专注。
某天夕阳下,降谷投出了一记特别犀利的直球。渡久地接住后,罕见地没有立刻回传,而是多握了一秒,然后对着投手丘,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投手丘上的少年,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那一刻,渡久地忽然有些理解了爷爷的话。这条“生命线”,或许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在一次次球的传递中,在两个灵魂的碰撞下,被艰难地、一点点构筑起来的。
渡久地从悠长的回忆中醒来,指尖极轻地拂过降谷晓沉睡的侧脸。那些初期的抗拒、磨合的艰辛,如今都化为了眼前这人全然的依赖与信任。他明白,今晚降谷为何会失控——“直球就是生命线”,这不只是棒球哲学,那是爷爷强行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时埋下的种子,是他们从冰冷强制走向血肉相连的见证,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不容玷污的信仰与逆鳞。
他俯下身,在降谷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承载了太多回忆与誓言的吻。
“爷爷为我们选的路,”他在静谧的夜里,许下承诺,“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在这个被夜色笼罩的房间里,棒球、数据、比赛都暂时远去。这里只有一个因思念祖父而哭泣的少年,和一个愿意为他构筑整个世界来容纳眼泪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