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之死(第2页)
法律的公正、人命的重量,在所谓的家族声誉和官场前途面前,竟然如此轻飘飘。
余黎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早已从那些被巧妙掩盖的细节中,推测出了这个令人心寒的真相。此刻亲耳听闻,她只是觉得……可悲。
真相大白,凶手伏法,可这真的是结局吗?
在更庞大的阴影与抉择面前,个人的冤屈与公正,似乎总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在这种扭曲的规则下,一个卑微仆人的命,和一个得宠小妾的命,本质上都是可以为了"大局"而牺牲的棋子。
这才是深宅大院里,最令人窒息的真相。
她看着眼前的定国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座繁华的府邸之下,涌动的是怎样深不见底的暗流。
夕阳将云层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余晖洒在朱门高耸的定国公府门楣上,却驱不散那萦绕不去的压抑。
衙役押着彻底失了魂的柳忠渐渐远去,身影在长街尽头缩成模糊的黑点。
余黎静静立在石阶下,素白的衣裙在晚风中微微拂动,她望着那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案件告破后的轻松,只有一片勘破世情的淡漠。
一转头,她看见了身旁仍在愣神的裴砚,他眉头微蹙,目光没有焦点,显然还沉浸在方才那场人性与抉择的冲击中。
“你在想什么?”余黎的声音清冷,打破了沉寂。
裴砚倏然回神,视线聚焦在她波澜不惊的脸上,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脱口而出:“在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在想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能像个局外人一样查这个案子。”
这确实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她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此案牵扯生父声誉,甚至关乎家族前程。
按理说,她即便不竭力隐瞒,也该有所顾忌,或至少流露出些许情绪。
可她从验尸到推理,直至最后引导他撕开余承渊那层伪装,整个过程冷静得近乎残酷,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与己无关的证物。
余黎转回头,目光投向天际那最后一抹亮色,她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中勾勒出清晰的线条,带着一种疏离的坚定。
“因为我只在乎真相。”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表情毫无波澜,甚至透出一种奇怪的漠然。
“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身份、立场或利害关系而改变其本来的模样。”
裴砚眼神一怔,心底某种固有的认知似乎被轻轻触动。
他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明白了,她并非冷血,而是选择站在了“真相”的那一边,这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执拗。
这个案子终于结束了。裴砚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不仅仅是了结了一桩命案,更因为他确认了一件事。
这一世,他凭借前世的记忆,提前结束了王掌柜那桩看似无关却埋有隐患的案子,如今又理清了余承渊为何在前世会突然倒向二皇子的关窍——
想必就是二皇子身边那个精于谋算的谋士,不知如何探查到了柳姨娘之死的真相,并以此作为要挟,迫使余承渊就范。
只要将这些潜在的威胁一一拔除,切断那些导致前世悲剧的引线,了。
那么,最终的结局,或许真的能够改变吧?希望的微光在他心底悄然亮起。
余黎看了他一眼:“你也是”。
裴砚挑了挑眉,突然想到王掌柜,于是从怀中取出了几张折叠整齐的纸笺,递了过去:“这是你走之后,我顺着王掌柜那条线查到的一些事情。”
余黎接过纸张,指尖触及微凉的纸面,她展开,目光迅速扫过上面记录的人名、银钱往来以及货物清单。
她的视线在其中一行上定格,瞳孔微缩。
“这燧石……是从京城的‘兴隆杂货铺’流出的?”她抬头看向裴砚,眼神锐利如初。
余黎的指尖点在那“燧石”二字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在纸张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出鞘的短刃,直直看向裴砚:“查到谁是管事的了吗?这批燧石的到底从哪里来的,可有眉目?”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追根究底的执着。
裴砚摇了摇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霾。“兴隆铺的明面管事姓赵,是个滑不溜手的老油条,咬死了说是正常货品流通,问不出什么有用的。”
“这批货的来路和去向,在账面上被抹得干干净净,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陷入沉思,“不过,或许可以问一个人。这条线在明面上断了,就得从别的路子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