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此杀一个人(第1页)
昭元十年,一场寂寥无声的雪由穹顶飘然而下,覆盖了山川,染白了群山中央的云州城。
此时正值夜市,整座城灯火如昼。山塘坊颇有声名的状元客栈矗立于街道北侧,门庭喧嚷间,自二层临街的廊轩上悠悠飘下了一张浣花笺。
桃红的纸张盘旋翻飞,在夜幕和大雪的映衬下甚是醒目。
玄色劲装的女子踏雪而来,正欲进门,那笺恰好悬落眼前。她接在手心,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小字:“隔街飘香,速买汤包十九个,回来结账。”
楼出鹤的额角青筋隐现,仰起头,朝着阁上发问:“谁吃?”
二层廊轩之上,林霜行侧身倚着竹榻,袖中摩挲着一枚密信铜环,眉目含笑:“一人两个,你三个。”
楼出鹤鼻底轻哼一声,转身走进了大雪。
林霜行随意地翻过案上的浣花笺,其中一张字迹狂傲,写着她那位故交即将到此的消息,另一张则笔迹娟秀,右侧还勾勒着一只呈腾云之势的玄凤——是京城里的阁人传来的密信。
凤凰翻飞,暗送圣意:“沧水成妖。”
漕运新政推行在即,七日后沧州夜宴,官府、商会、江湖行路帮等都将在那一日齐聚一堂。陛下的意思,似乎是要她去当神仙抓妖怪。
林霜行叹气托腮,视线跟随楼出鹤的背影穿过苍茫白雪。
大街对面,河岸边的店铺皆人满为患。白雪盖住了孙记茶点铺支起的布棚,其下桌凳满座,水雾缭绕其间。
小二在桌边穿行,嘴里吆喝着:“五锦汤包,热乎的啊——”
那方宾客布衣华服,男女老少。却有一人,靛蓝劲服、长发束髻,举着茶碗盖过鼻翼,黯淡的眼神正停在大雪之中。
粗瓷碗上热气缭绕,那人眼睫微动,轻扇着覆过眸子,半阖的眼随同它的主人一起在雪幕之后沉寂着,不知来处,不明所想。
林霜行顿时凝神,攥起手心轻叩了栏杆,旋即便有人快步上前,俯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大人,是习武之人。”白衣男子在她耳边低声道,“或是云州知府找的喽啰。”
林霜行神色不动:“安排的人呢?”
“走水路,快到了。”觉明简短地回答。
客栈对面,楼出鹤已裹了纸包迎上大雪,她的身后,那束发男子抬手提壶,缓缓斟了新茶。
林霜行微阖了双眸,眉间浮上一丝疑虑:“先派人接应出鹤。”
……
飞雪漫天,楼出鹤缓步向前,脚下踩着为车辙步履压实的大雪,步步轻微作响。
五步之后,响动忽止。楼出鹤听见了自身后而来的,刀刃割开飞雪的声音——
冰凉的刀身堪堪掠过她的发顶,楼出鹤曲膝向后倒去,于几步之外立定,却忙着低头,确认了怀里的纸包安然无恙。
一缕青丝自面前飘落,为寒刃断成了两半。
蜂拥而出的玄镜阁人自她身侧掠出,迅速将那男子包围。楼出鹤方才抬头望了过去。
四周骚动渐息,街上的客人很快如云雨散,皆钻入店铺紧闭门扉,自窗阁后探出一个个惊惶而好奇的脑袋。
阁中众人呼吸轻微,锋利的长剑划进雪地,剑身映着男子的身影。
祁青洲将刀收于腰侧,神色冷寂,抬眸与楼出鹤对视。
“我来此杀一个人。”声音清冽如泉,“玄镜阁主,林霜行。”
林霜行本人正在楼上倚栏观望,额前的发丝为风雪吹动,自她眉眼间轻轻拂过。听闻此言,那双似盈了秋水的眼睛猝而一弯。
云周朝玄镜阁,干的是抓人把柄、抄人家底的活计,买凶杀她者,少则一年三个,多则两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