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狐悲(第1页)
扔准些?往哪儿扔准些?往那嘴里不干不净之人的头上么?
听起来有些冷幽默。在这个场景里听到这句话,牧晓心中生出一份荒谬的可笑之感。
她把膝下的碎莲瓣摸出来丟到一边,随意甩甩手,自己站起来,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坤宁宫。
“昭灵公主,这边请。”余皇后身边的宫女对她一礼。
这是只把她一个人请走的意思。
牧晓瞳孔骤然一收,感知一下周围人的情绪和神态,脑中飞转。
他们带来暮药师,真的是要给太皇太后治病的么?
什么事情值得皇帝皇后一同前来?
太皇太后要崩逝了。
牧晓心中的荒谬之感越来越强烈。
她承认刚才思绪飘忽时,在心里想问她皇兄——当年洛水刑场杀同父异母的那些名义上的弟妹时,怎么没敢把这个名义上的祖母一同送上刑场?同是与巫祝相关,同是嘴喊天意。
但当这种可能真摆在面前,她竟然是在场最觉不可思议的那个。
刚才无人在意太皇太后说的话,是因任谁都不会和将死之人置气。
牧晓沉默片刻后,跟着宫人走出了仁寿宫。
就是没有摔那个铜烛台,她也会被率先请走。
毕竟她年少能出宫开府,乘得是议礼之争和侍奉皇祖母这个噱头的东风。
想到今日之事,大概会被传成她因皇祖母即将离去而伤心过度,牧晓心中五味杂陈。
不论是对不日即将离京的刘尚书,还是对这位太皇太后,她自然不会有所不舍。只是他们耀武扬威的模样还在眼前,却在同一时间退场得这样猝不及防,让牧晓心中的荒谬之感又叠上一层茫然而无所适从,甚至隐隐有一层她不愿意承认的……兔死狐悲。
真是奇怪。牧晓心道,她怎么会和这两人扯上“兔死狐悲”这个词?
在这件事上,她不应该和她皇兄站在一边么……
为什么她在不寒而栗?为什么她每次进宫见她皇兄都浑身不自在?
宽和,纵容,恩宠,暗中鼓励甚至引导……当这一切落在一个跪在高台之下的人身上时,会让人产生自己能拥有世间所有荣华锦绣的错觉,甚至误以为自己可以心想事成、点石成金、万事顺遂。
她皇兄表面上什么都不阻止的态度,以及缓缓撒下的那几粒名为权力的诱饵,引得多少人争相咬钩?
她亦不能免俗。她终究不能免俗。
牧晓猛然松开自己一路攥紧的左手,指缝间粘稠的半干血液互相撕扯纠缠,指尖的颤抖不知是因迟来的痛感,还是这天实在太冷。
她抬头望了望四周高高的宫墙,想起这条从仁寿宫到坤宁宫的路,她那年常走。
不过当时坤宁宫中的皇后,还是她母亲。
当时也这样冷么?牧晓模模糊糊想。她怎么记不清了。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掉母亲还在时的点点滴滴。